我家的最擰巴的地方是,權利最大的兩位——我的公公婆婆,由於受受教育程度和原生家庭的影響,做事的時候有時很不明智;他們最信任的兒子多年是資深“媽寶”,在處理婆媳關係(我們家是公媳關係)、理順家庭關係上不作為,主要也是自身認知水平不足;而看得最清楚、熱衷心理學的那個人是我——家裡分量最輕的那個“外人”。
所以家裡一直是公公挑事,婆婆澆油,兒子看著大火燒,我是火災受害者。公公為什麼這樣呢?其實是有原因的。
公公是一個大城市的人,由於當年上山下鄉的政策,跟隨劇團落戶到我們這個三線城市,認識了當年貌美如花的婆婆,展開了猛烈攻勢,得到了他丈母孃家人的認可,就結婚在這落戶了。當時婆婆家是我們這個城市的農村,可想公公從一線大城市直接到三線城市的農村生活,這落差之大不是一點半點。他還是個特別有本事的人,從後來掙下豐厚的家業也可以看出。十幾年的時間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紮根,從事著自己喜歡的事,闖出一片天,掙下了很多錢。因為小時候太窮了,大城市窮起來更難受,還不像農村有個一畝三分地刨個吃食,那個時候城市裡沒處掙錢,沒地種地,甚至都沒地方住。公公說他的爺爺那輩,別說房子,就是在路邊搭個窩棚就算家了。所以當年有個政策,鼓勵城市的一些人遷移到青海去種地、安家,因為他媽媽極力反對才沒去成,但是當初去了的很多人一年以後又都跑回來了,城市人根本不會種地,氣候也不適應。在那個飢腸轆轆的年代,公公從小就跟著大個的孩子一起撿煤核,做剪紙賣錢,曾經為了偷拿了一雙人家廢品收購站收的舊球鞋,跑出幾里地繞了好多道才回家,從此他才有了人生中第一雙球鞋。以至於等到他有錢了,買鞋成了他的愛好,常常是看到打折皮鞋一下子拎回來好幾雙,我想這就是對自己童年的補償吧!貴的從來不買,還是捨不得。
今年過年,他又說到他小時候的事,又說起了自己的父親。說他一輩子沒出息(我對老公說,估計就是你這樣的,自己吃飽了沒事就待著了,老公說對。)不知道心疼孩子,常常是自己吃好的,吃完了什麼都不管了,每天自己穿著白汗衫收拾得倍兒利索,不會想著怎麼掙點錢讓孩子們吃的、用的充實點。也曾經說起他媽媽,從來沒看見過正經吃過飯,都是偷著在廚房舔盤子舔碗。就這樣,他爸爸還說掀桌子就掀桌子,吃著吃著飯,盤子碗的說著就從飯桌穿過小院直接甩路上去了——院也是小點兒,從馮鞏演的電影《沒事偷著樂》中能看出當時那個城市人們的生活情景。
公公說有一次他跟著幾個孩子一塊去撿煤核,突然下起了大雨,就跑到一個廊簷下去躲雨,正好他爸爸也在裡面躲雨,同時還有許多人。公公說那時看見他爸爸其實早就看見他了,但是裝沒看見,躲閃著,生怕他喊爸爸。因為當時他穿得不體面,拿著撿煤核的傢伙,他爸爸怕兒子一喊他,在熟人面前丟人。公公很識趣的沒喊“爸爸”,但這件事在他心裡記了六十多年,這傷痕到現在也難抹去。
每到年根,公公就想帶著婆婆和老公回家,他十幾歲就出來了,離開了生活了十幾年的故鄉,那兒有他的父母、親友和熟悉的味道,現在有媳婦有兒子了,當然歸心似箭,但婆婆最不願意回去,倆人老為回不回家鬧氣拌嘴。其實也不怪她,當年沒有直通的火車,回去要坐四五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婆婆暈車暈得厲害,在車上快把胃都吐出來了,別人看著都覺得可憐。更要緊的是回了家也沒地方住,本來老公的爺爺奶奶和他小叔一家住得就緊緊巴巴,房子小的可憐,巴掌大的院子,其實也就是個過道。老公的大大一家四口,他姑姑一家三口,他們一家三口加上叔叔嬸嬸和他爺爺奶奶,都到齊了吃個飯沒地坐沒地站的。並且還吃不飽,十幾口人吃,但飯菜都特別少,真是誰臉皮厚誰才能吃飽。就這,飯還不是都能好好吃的,在婆婆為數不多的去她婆家過年的時間裡,就見了好幾次她公公吃飯時掀桌子、摔了碗,可見這頻率是有多高!(我必須說我公公愛發飆、摔盤子砸碗的行為絕對是家族遺傳的,不僅成功遺傳給了他,他哥哥、他弟弟也都沒落下。)有一次開飯了,燉的排骨,公公去盛時他爸爸發話了:“給大的留點兒!”公公掀開鍋一看一共就四五塊,心說這是讓不讓吃呢?想想別的兄弟妹妹們一直都在父母身邊,只有他一個人在外地,過年千辛萬苦攜著妻兒好幾百裡地奔老家兒來了,卻得不到父母的疼愛。他也想讓自己的妻兒不說像貴賓一樣的待遇吧,最起碼也得到體面的照顧,可自己的家人也不能給他掙下這個面子,那種憋屈的心情可想而知,一氣之下第二天就帶著媳婦和兒子回來了。回到婆婆娘家,情況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村裡人和三個小舅子都特別敬重他,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不能說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吧,但也是有什麼好的先緊著他,這待遇和在自己家截然不同。
所以在他的原生家庭中,他從小得到的愛是匱乏的。上面一個哥哥年長他兩三歲,各種重視程度比不上大的;下面是個妹妹,家裡唯一的女孩,父母自是喜歡;還有一個弟弟,相差十來歲,老兒子更別說是最受疼愛的了。家中兄弟姐妹的排序對其性格的影響是至關重要的,多子女的家庭中排行老二的孩子性格多叛逆,尤其是性別和第一個孩子一樣的,通常不願受管束但能力發展好,善於察言觀色哄父母開心,因為TA要想爭取到父母的關注,就要額外採取一些方法。老二不如老大能力強,不如小的受呵護,所以從小受忽略的就是TA了。比如大的能穿上新衣服,老二就一定是撿剩的,老大經歷的也都是父母第一次經歷的,會饒有興趣地關注,但第二個基本就是隨他去了。所以每個家中的老二大多更機靈更“尖頭”,因為TA們要極力爭取父母的關注與疼愛,從而獲得更多的生存資源吧!也有一些行二的人學習特別好,這也是能得到父母賞識的一種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