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時候,窗外蟬鳴,屋裡清淨,認識20年的同學羅遠打來電話,問是否願意去他那兒一起打坐,於是,我們就在他那兒靜謐的屋裡,盤腿打坐了一個多小時,接著,就著茶桌,坐著蒲團,開始閒聊。
這些年,我們間斷地在一起,聊投資,聊資產管理,聊參悟,聊生命實相,但是,我們很少觸及關於愛的命題。
羅遠說,前幾天,張梅(另外一個初中同學)來找過我,她說她這個秋天準備去西藏藏,全心完成一次三年三個月零三天的閉關,當她這麼說的時候,我有不捨。
我望著他,他的眼神裡有溫潤,少見的溫潤,同學一直很清淨,很銳利,這是他多年修持的緣故,只是,我很少在他的眼神裡看到溫潤。
同學喝了口茶,接著說到,其實在過去我也曾戀愛,也曾溫暖,也曾傷害,也曾閱盡悲歡,現在想來,那都是生命裡的緣分,生滅相依,愛恨勾銷,原諒了別人,也原諒了自己。
我微笑著說,其實,我們都一樣,甚至可以說是,芸芸眾生都一樣。
羅遠點了點頭說,是的,生命的遷變流轉,難免各種緣分的碰撞與善逝,於是,我也希望於此心如止水,讓自己沉入全然的寂靜,可偏偏對於近,有著愛意,我也寧願無情的業風將自己裹挾而去,可明明對於近,難以舍離,可能,這世間的痴狂大概是個定數,我就只能愛得苦樂自擔,了了分明。
我聽了很是驚訝,這些年來,他第一次這麼說,以為他一心修持,與張梅之間,只是惺惺相惜,彼此溫暖。
我問到,遠,這些張梅她知道嗎?
他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他看了看玻璃窗外,窗外是陣陣的蟬鳴和聽得見的寂靜,他似乎想用不期望、無所求、不佔有的愛意填滿整個虛空。
我們靜靜地坐著,羅遠泡茶,兩人喝茶,一杯一杯,蟬茶一味。
過了一會兒,羅遠說,當我們決定愛某人時,我們期望Ta滿足我們的意想,並且,符合我們崇拜心理的需求,如果Ta能夠做到,理想上我們是可以和Ta去戀愛的,因此,這樣的愛通常是有絕對條件的愛,而不是實際的愛,這樣的愛是以貪執和嗔心為導向的,而究竟的愛主要是基於自由、開放和不求回報。
我問到,愛是什麼?
羅遠沉默了一會兒說,愛是共情,是感同身受,是無我和利Ta,你會發現,愛,沒那麼簡單。
在生命的旅程之中,我們的愛往往以自我為中心,很少真正考慮別人的感受,它往往以對方的付出來決定自己的付出,它是有條件的,這看上去就像是交易,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的各種情感關係,親情也好,戀情也罷,總是那麼緊張,總是容易出現各種問題,事實上,我們可能並沒有真正愛過任何人。
我又問,那麼,愛應當如何表達和呈現?
羅遠微笑著說,溫暖,因為基本的溫暖與空間共在,所以一切溝通都飽含新鮮創意。
終究而言,我們得學習欣賞其他人的世界,其他人的生命狀態,如此,你就在拓展自己的視野,超越專注自我,如此,你的心就將會更加開放,也會更加透氣,如此,你在與人相處之中,將會帶有更多的溫暖與柔和。
村上春樹說,你要記得那些黑暗中默默抱緊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徹夜聊天的人,坐車來看望你的人,陪你哭過的人,在醫院陪你的人,總是以你為重的人,帶著你四處遊蕩的人,說想念你的人,是這些人組成你生命中一點一滴的溫暖,是這些溫暖使你遠離陰霾,是這些溫暖使你成為善良的人。
事實上,這些溫暖使你了知身為人類的根本良善與柔和,於此,你終於可以經驗到自己本具的內在的暖意。
我點了點頭說,沒有再說話。
這是一個無法重來的一生,好好愛自己,好好愛他人,好好愛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