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十歲的老夫老妻了，出去散個步，還手牽手，你們見過沒？我們小區就有一對兒。聽我媽說，就是以前我們家鄰居春枝兩口子。

春枝我當然知道啦，我和她弟弟是同學，小時候經常去他們家玩兒，有時候正趕上他們吃飯，我就在旁邊等，印象裡她就是個燒火丫頭，整天在廚房裡燒鍋做飯，長得一般，上面還有兩個姐姐。上中學之後就很少去他們家了，幾年後偶然聽我媽說春枝跟人跑了，或者叫跟人私奔了，那個男的就是隔壁村的，來我們村的窯廠幹活，兩個人自談的，聽說那男的長得挺不錯的，就是家裡窮，春枝的爹孃死活不同意，於是就跑了，孃家人氣得跟她斷絕了關係，從此不認這個閨女，也不讓她進門兒，婚禮肯定也沒參加。

轉眼一二十年過去了，他們有了一兒一女，後來也跟孃家緩和了關係，然而還是窮，那男的也沒什麼本事，可是夫妻倆感情非常好。

再後來，我們那兒幾個村拆遷，他們家分了三套房子，我們又在一個小區了，提起春枝，我媽讚不絕口的說，兩口子多好唄，兩個孩子一人一套房子，他們兩口一套，整天悠閒自在地散步，她還是扎著個大把子，比你姐顯得年輕十來歲。

說到我那個表姐，是我大舅家的女兒，跟春枝同一年的，長得比春枝好看，話不多，也挺文靜的，在城裡當工人，當時廠子效益還不錯，經常發東西，我們都非常羨慕。後來嫁給了一個公務員，家也是農村的，長得也不怎麼樣，有點兒黑，個子也不高，可是工作好，政府部門。表姐當時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聽說廠子裡也有不少追求她的，高高帥帥的也有，家庭條件很好的也有，她都沒願意，總是覺得工人不安穩，也沒什麼前途，直到遇到了這一個，雖然也不是很滿意，還算湊合，就結婚了。

一開始吧還行，日子不溫不火地過著，可是後來我表姐的廠子不行了，收入越來越少，矛盾就多了起來，整天吵架，他是希望表姐出去再找個工作掙錢，而表姐沒幹過重活，去飯店刷盤子，只幹了一天就累哭了，再也不出去找活幹了，誰說這話就跟誰急。

再後來，斷斷續續聽我媽說，那男的整天逼著表姐離婚，使盡了各種手段，可是表姐就是不離，說不能便宜了這個龜孫子，噢，離了他再找個年輕的過好日子，想都別想，要死一塊兒死。我聽了，只是唏噓不已，又覺得表姐何必呢？既然已經成了仇人，在一起還有什麼意思？放過自己吧。

年前表姐來我家看我爸媽，我們都不敢提這個話題，後來我媽還是忍不住問了，表姐說，現在是他的工資沒見過一分，人有時候也是幾天見不著面，偶爾回來一次，也是一聲不吭，進屋就插上門。說到離婚，表姐就情緒激動起來，說別想，就是要拖死他，耗死他，語言尖刻，髒話連篇。

間隙裡打量了幾回表姐，頭髮花白，神情木然，語言尖酸刻薄，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沉默文靜的表姐了，生活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猛然間想到了《故鄉》裡面辛苦恣睢的楊二嫂，曾經不也是風情萬種的豆腐西施麼？心裡掠過一絲難言的悲涼。再看看春枝幸福的兩口子，怎能不感慨萬千呢？

有人說，結婚什麼都不圖的女人，最後一定會輸的很慘。這話也對，就圖他那個人算不算有所圖呢？什麼金錢、地位、工作等等，都不如一顆愛你的心更讓人踏實。想想依然年輕的春枝，不得不說，令人蒼老的，從來就不是時間，而是煩亂不堪的狗日的生活。而愛情，則是青春的保鮮劑，一旦擁有，則順風順水，歲月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