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驗

秋日晚飯後，沉寂的小村突然傳來吵嚷夾雜謾罵聲。

沒有電的那個年代，罵大街成為小村的一景緻一排遣無聊的樂子——當然是小吵小鬧的，動了真格的事情，村裡的人都還是熱心相勸相幫的。

我們王姓三奶奶捶胸頓足大聲喊冤:誰要是偷你家的馬誰就死在大年初一！出門車碰死過河水淹死…！

另一邊張姓姑娘哭哭啼啼被孃家嫂子拉扯著邊倒退走邊說:明明看見你家二民（三奶奶的二兒子）駛著俺家的馬哩…

我們村張姓女子婆家在黃河灘村，做農活的時候中午把馬拴在田間地頭樹上。等回來就不見了。也就巧了，秋後了兩口子在大堤上碰到了二民駕駛著馬車，那馬，正是她們找尋多日的自家的馬！用張姓女子的話說:二民見到她們，慌慌張張快馬加鞭沒了蹤影了！

便來到孃家與孃家人商議去問一下情況。就發生了今晚上的事情。

這等事情不好評說，只有當事人明白，人們看看熱鬧各自散去。

次年夏天晚上，二民家最小的六歲女兒跟著自家娘去河塘裡洗澡溺水了（那個時候，夏天晚上農村的人們大都是在較乾淨的河或者塘裡洗澡）。村上人們打撈上來孩子，先是放在石磙上控，後又放在馬背上，直到七竅控出血水來…有撕心裂肺的哭喚聲迴盪在小村…

事隔幾年，二民偷小存家東西被逮了個正著！在小存家，二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小存家人在門外一再說:你走吧，我們不會打罵你，也不會給外人說道。

二民方才臉紅脖子粗地低頭走了出去！

三五天過去了，二民家人竟像沒事一樣，老人們也沒有一個出頭露面賠是一下的！小存家爹便託問事人傳話給二民家裡，說自家少了三千塊錢！二民家裡老人才去了小存家裡說了好話，算是賠禮道歉了。

都是同村同族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善良的村裡人就是要的那個正理兒。只要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情，從不鬧到官場上去的——那樣就撕破了臉皮，沒有了鄉鄰的情場了。

二民對門的冬子家，新買的大彩電被人偷了;東胡同五爺爺喂的六隻羊冬天夜裡也被人順走了…

人們又想起喪葬二民爺爺的事情。大年初一村人去三奶奶家給老人磕頭拜年，三奶奶家一天插著門，初二說二民爺爺去世了。

好事的人說——老人辭世是在大年初一。

想起來那個夏天傍晚三奶奶雙膝跪地指天畫地振聾發聵的誓言——

又有誰不驚愕地張大嘴巴，心頭揣著七上八下。

誰家偷摘了誰家冬瓜了，誰誰踩壞了誰誰莊稼了，誰誰看到哪個男人去“欺負”自家媳婦了…那些年的農村裡，時不時的還是有扯著嗓子的叫罵聲。即使對罵，氣憤到要發毒誓的緊要關頭，人們都也識趣地壓下火，在左鄰右舍的勸說下順應個臺階了斷爭吵。過個十天半個月又一口一個“嬸子大娘”地各家串門去了。

無論是事情的巧合還是“說嘴還嘴‘的報應，村上人們可是記了個牢，就是都佔全了理兒，人們對發毒誓還是驚駭有加，從未冒出半片嘴皮兒——忌憚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