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孝莫待明天》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盡孝待明日，奈何總成錯。

每每當那首動情的《常回家看看》於臺上響起的時候，臺下都會有那麼多的聽眾潸然淚下，內心柔軟的我更是擦淚不幹，為早些年逝去的親人，為自己不能日日陪伴的母親，也為因此而泛起的深深懺悔與諸多的辛酸！

盡孝是沒有等待的，塹教的我們卻總是以為老人們剩餘的時光會有多麼的久遠。心裡老是想著，等我工作穩定了，就回家看看；等我有錢了，一定會好好的報答父母；等我買了房子了，把父母接過來享幾天清福；等孩子考學了，我就可以好好的陪陪父母；等我過幾天不忙了，我就去回家看看；等我......等我......，時光在眾多自我設定的欺騙和承諾中消矣殆盡。生命有時脆弱的卻如同一根稻草，一生辛勞的父母早已在歲月的風霜裡熬成了不經一吹的那盞油燈。也許有一天，當我們依舊還在忙碌的某個時刻，悲慘就會悄悄地降臨，令人措手不及！當我們放下所有的身外事飛奔而回的時候，也許映入眼簾的是再也不能噓寒問暖的臥榻之人，更也許是一語未囑陰陽兩隔的千古遺恨，只因一個明天的期待，把一份殷殷的反哺之情，在一味的自我設定情節裡化為烏有，化作了我們後半生沉沉而又揮之不去的心靈枷鎖，於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蠶食一般一點一點地噬咬著我們的軀體，痛徹入骨，夜不能寐。

在我心裡，母親正是應該享福的年齡，不需要再為兒女們操心，也不再用在田間整日辛勞耕作了。遺憾的是由於身體的緣故，母親四年前卻因腦梗的後遺症，中風不語，只能用斷斷續續的話語交流，唯一欣慰的是行動尚好，可以照顧自己的吃喝。迫於社會形勢的發展，以及鄉村教育的沒落，我也無一例外地走上了一條沉重的陪讀之路，因為我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我們也輸不起，當然也有生計的需要。我把母親一個人孤單地留在家裡，儘管離縣城不遠，我每週都要回去兩三次，盡心地安置好老人的生活所需，但從母親每次送我出門時依戀的眼神裡，我能察覺到那一份隱隱的不捨和些許的憂鬱，我也痛知失去了父親多年陪伴孤單一人的老母親，心裡的那一種酸楚和久未訴說，我心裡更是無數次的痛恨自己的無為，不能在縣城購置一套房子，不能給母親一份兒孫繞膝的溫暖，離去的每一次轉身的瞬間，都有淚水悄然滑落。我雖不得志，可我力求做一個盡孝道的平凡人，所以我儘可能細心妥帖地去照顧老人，為她洗衣服，打掃房子，甚至於學著去做飯，於鍋臺邊放滿她一週夠用的水，在冰箱裡存滿她愛吃的食物，小心翼翼的，唯恐老人哪怕是一丁點的委屈，我的心裡都會自責和不安！儘管如此我依舊每每失眠，因為我的心在家裡，我的牽掛永遠在這個已不再是健康人的母親身上。我希望因為生活條件的好轉，母親會比其他幾位逝去的親人多活幾年，多享幾天清福！

世事無常總難料，脆弱的生命卻往往是那麼的不堪一擊，人生的歲月裡總是充滿了不可預知的悲歡離合！而今母親又犯病了，而且病得不容樂觀，住院多日了仍不見好轉，更讓人心痛的是，由於吞嚥功能的喪失，只能靠打點滴和少許的流食維持著，我日夜守護在病床前，眼看著摯愛的人一天天的消廋，而自己卻苦無良策，那一種仰天長嘯低頭淚奔的痛楚無以言表，諸多的淚水已經顯得多餘。更令人心痛的是，幾天後，由於腦萎縮的加劇，老人喪失了意識。懷抱著我從不曾擁抱過的母親，撫摸著她飽經風霜的臉龐，輕輕地撫平她額頭的皺紋，無數次的在耳邊把她輕喚，可是她已經不認得我了，更不會迴應我的叫聲，徘徊在幾尺寬的床前，守望著這個為我辛勞終生的老人，也許她再也不會靈醒過來了，再也聽不到我聲嘶力竭的呼喊 ，再也聽不到塹教的兒子含淚的訴說，而今我終於不再忙了，原來每天所奔波的東西原本都不重要，畢竟都可以捨棄，唯圖我不能失去母親，再多的懊悔和自責而今都於事無補，面對一個如此病重的母親，我又能做些什麼呢？淚流不已。

二十多天了，所有的親人以及醫生都對她失去了信心，唯有我不遺餘力地堅持著，尋求著最好的法子，購置最好的藥物，觀察著母親每一個微小的變化，在每一個昏沉裡打盹的時刻，都幻想著，明天的清晨母親會把我喚醒，會讓我去買她最愛吃的飯菜，會督促我趕快回家去收割成熟的莊稼，會......，一切終不能夠，我變得固執煩躁，甚至常常指責醫生，說出了若看不好就把母親留給醫院的渾話，其實自己心裡深深地明白，只是沒有勇氣也更多是不願意接受那樣的現實，因為於我的心裡，我永遠離不得我的母親，即便是臥病在床，即便是一聲不語，只要她活著，我就不會成為孤兒，我就是有媽的孩子，我就是這世間無比幸福的人！一切終究已無法回頭。

我沉浸在深深地悲痛中，煎熬在諸多的悔恨和自責裡，至少我是無法原諒我自己的！

把這麼悲痛的心聲泣血成文，幾度泣不成聲，不想為自己脫責，也無須別人的憐憫和噓唏，我本堅強之人，何曾懼怕風雨多劫，只是想真切地告訴和我一樣為人子女的流年之人，多捨棄一些無聊的塵事和應酬，帶著孩子，領著愛人，常回家看看，真真切切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盡孝是不敢等待的，也許我們沒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