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幽怨

初二上午九點到昨晚九點，姨侄女平兩口接送到家，一起回鄉省母拜年。

平帶著她小叔子一家四口同去，成為這次回鄉一連串不愉快的起點。

平做媳婦做嫂子好到有點濫。她常常帶著小叔子孩子到孃家，包括我們舅姨各家。

為她帶著小叔幼兒到處跑的安全擔心，我提醒過多次。這回她是到家接我才告訴，可能是怕我攔阻。

好在他小叔自有一輛車，不然一路客氣應付，大家都不自在。

一路堵點不少，到姐家已是下午兩點多。

姐姐兒子媳婦回孃家拜年去了。姐夫迎出院門，姐在廚房忙碌。

母親不在家，找到菜園子，果然在。

母親果然對平帶小叔一家回來很惱忿。說天底下沒有嫂子帶小叔子一家回孃家拜年這樣的禮行，別人曉得噠是要罵沒得家教的。

前年平把公婆帶回去玩了一兩天，媽也說過這樣的話。

不知別處如何，我們那兒老鄉俗，公婆一般的確是不到媳婦孃家去的。

一再勸現在不同噠，禮俗都在變，母親聽不進，直說平快五十歲噠不懂事。一見平的面，她就笑笑地說，你們兩家都出來噠，把七十幾的爹媽摔在屋裡怎嘛弄啊，乾脆一哈都帶噠來唦。平尷尬無語。

母親以前一直是很喜歡平的，我背後責勸她要給平留面子，她火：來一窩坨子都是累你姐姐一個人，她66歲的人噠，這幾天咳得氣都換不過來，三十還去打噠針的！

平30歲的妯娌一進院門就跑進廚房，邊問邊把案上弄好的菜一盤一塊抓進嘴裡，姐夫看得目呆。

三點開飯，由著平抱著一歲大的嬰兒到院裡逗哄，她自己身先入桌，頻頻起立欠臂夾拈愛吃的菜，甚至端著飯碗繞桌揀菜。

我開眼界見到這麼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姑娘，暗自慶幸沒強拉母親過來同吃。

我現在就是個孤老噠，我沒得兒子沒得孫子！母親最大的怨氣其實在這兒。

哥哥春節沒打電話問候拜年。母親說，他大半年就沒打電話了。老人節沒打，生日他肯定根本就不曉得！

平勸：家婆不慪氣，大舅叫我給您帶噠錢，大舅媽還給您買噠毛衣。

我沒得錢花沒得衣裳穿哪？我是討米要飯的啊？你把錢給他帶回去！

姐姐說，三十那天你們吃飯影片，怎嘛就是大舅大舅媽沒跟媽說句話呢；我和平同時解釋：那真的不怪他，正好沒得訊號噠，後來吃起來一鬧就忘記噠……

那他自己三十晚上初一早上就不能打個電話啊，他的姑娘外孫都在身邊，就沒得這個媽這個奶奶啊？

飯後我想回老灣給父親掃墓，姐說她也去，說海堂弟昨天來拜了年，她去給父親掃墓也順便回拜。

姨侄女婿開車送。

母親一向喜歡海，我問她想不想同去。母親眉開眼笑，說海的姑娘從福建回來拜年今天到，要帶雙胞胎兒子回來咧，她要去看。

忙忙地去摸了二百塊錢帶上，說是要給重外孫壓歲錢哩。

沒出村，路邊石墩裡的鋼筋戳爆了車胎，姨侄婿弟弟開車趕來幫忙換備胎，叫哥哥開他的車繼續送我們。

我說看來還是有個兄弟一路好啊；母親笑了，明顯帶了兩分愧色。

掃完墓又等一個多小時，海的女兒女婿才到，他們沒帶孩子。

母親有點小失望，姐姐不停咳嗽，想早點回去，堂弟兩口子堅決攔住吃了晚飯。

海的一兒一女嘴巴都很甜，一口一聲大婆婆，叫得母親極其開心。

回家車上母親一路誇讚海的女兒有福，女婿長得體面，家裡還那嘛有錢，又生了對雙胞胎兒子，被婆家當寶貝捧到。

一個人的命怎麼算得到，她也就是考噠個大專。

我笑，她讀大專就是去找她的這個好命去的唦，考噠三百多一點分，還是我費事巴力給她填的志願呢，她就是去找這嘛好的女婿去的。

晚上我依舊跟母親擠著睡。姐沒客氣要我睡她家。

外甥一家四口拜年回了。加上平他們兩家，老少四家十二口，姐姐姐夫老兩口自己被擠上了閣樓睡。

我們睡前姐姐來問要不要加被子，母親問我要不要。我說您平時一個人都夠，我們兩個擠肯定不冷唦。

姐說老早要給母親換新被窩，母親堅決不肯，說自己曉得還能活幾天，扯些新的出來糟蹋噠。我吃驚，嗔怪無語。

我撥了哥電話，讓他跟母親和姐都說了話。

母親情緒好多了，說今兒沒得瞌睡，不曉得幾點鐘睡得著，我就跟她聊天。

無奈坐一天車，聊著聊著睡著了。母親說她聽到我打鼾了，她就不說噠。早上說怕擠到我，自己掛在床邊，沒睡幾覺瞌睡。

我一夜沒敢脫毛衣和棉背心還涼嗖嗖的，脫了肯定感冒。

母親是每天穿著毛衣小棉褲睡的，說習慣噠蠻舒服。

房頂窗戶都有風。1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