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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是個上門女婿,中等個子,面板黑黑的 ,說起話了慢悠悠的,沒上過學,原名唐衛國,來女方家後改名周大武。大武來周家是一九八三年的冬天,那年他十七歲。

大武的親生父親是一個上海知青,當時生產隊長考慮有個大男人,多少是個幫手,就把大武父親——下放的知青安排到大武外公家。大武的外婆在生他母親的時難產死了,家裡就剩下他外公和他母親,父女倆相依為命過日子。大武父親和他母親在生活中相互照顧,日久生情,一年後大武父親就和他母親好上了。後來生了大武,還有他的弟弟和妹妹。在大武八歲那年,他父親和他母親辦了離婚手續回上海了,三個孩子留給了大武母親。在那缺衣少糧的七十年代裡,一個農家婦女帶著三個孩子,是吃了這頓沒下頓。就在大武十一歲那年,在生活的壓力下,他母親改嫁了,當時因為大武年齡大了,那家人不要。

早晨天剛矇矇亮,大武一手拉緊妹妹,一手拽著弟弟,送了一程又一程,在母親的一再催促下,他還是捨不得撒手,最終大武母親強硬地從他手裡把弟弟和妹妹拉走了。望著漸漸遠去的母親,弟弟和妹妹的背影,大武哭了很久,只到遠處什麼也看不到,他才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家。

大武母親改嫁的那個男人是個小兒麻痺,拄著柺杖一條腿走路,家裡有一個母親,靠著裁縫手藝,她們家當時生活還過得去。離大武家有四十多里路,開始的半年時間裡,大武母親還回來過兩次,之後就再也沒回來看過大武和他外公。有幾次大武實在想念媽媽,想弟弟,妹妹,也去找過他的母親,母親都在莊頭見大武,不讓大武跟她回家。大武記得最後一次見母親,是他外公生病要不行了,在莊頭母親給了大武四個煮熟的雞蛋,還有五元錢。並一再叮囑大武說:“你已經是大孩子了,以後就不要再來找媽了,”說完擦了把眼淚,把大武丟在莊頭,自已回家去了。

在大武母親走後的第二年,他的外公生病去世了,大武成了孤兒,對於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來說,支撐一個家那是太難了,為了活下去,大武出去討了兩年飯,在討飯期間被惡狗咬過,被調皮的孩子打過。那是一九八零年的春天,大武分到了一畝多地責任田,種了蔬菜,玉米,可以勉強度日。那年中秋節,大武發高燒已經兩天沒有吃一口東西了,他恍惚中感覺自已躺在媽媽溫暖的懷抱裡,正大口吃著媽媽煮的麵條,他從夢中慢慢醒來,頭昏眼花,下床時幾乎摔倒,他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有幾次,大武想到喝點農藥,一死了之,可自已又不甘心,就這樣大武在渴望中飢一頓,飽一頓地過到了十七歲,在一個好心的貨郎撮合下,給周家做了上門女婿。

周家有四個閨女,沒有男孩。大武初到周家,開始非常不習慣,每天都生活在戰戰兢兢中,尤其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時,大武緊張的頭都不敢抬。常常是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飯,拿起農具就去田裡幹活了,對於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吃飽了渾身是力氣,大武一個人乾的農活比得上三個人。

周家父母,看著大武老實厚道,能吃苦,漸漸的在心裡認可並接受了大武。只是周家大女兒和二女兒對大武是不理不睬的,三女兒和小女兒都還上學,回家看到大武一口一個大哥,叫得大武心裡暖暖的。

周家父親是小個子,還沒有大武高,瘦瘦的。周家人住的村莊上有三十多戶人家,周姓就一家,王姓和張姓最多。在大武來周家之前,周家常常遭到王姓和張姓家族的欺凌,有那麼幾次,因言語不合,被人堵上門,要揍周家父親,都是周家母親出面說好話 ,甚至還給人家下跪認錯,才算了結作罷。

那是大武到周家有一個多月,莊上人都知道了周家招了一個上門女婿 ,看上去人才一般,但有把子力氣,這股新鮮氣一過,再也沒有人把大武當回事。周家鄰居是一家王姓人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快三十了,還沒有媳婦,早就看上週家身材高挑,大眼睛,白面板的既漂亮又懂事的大姑娘紅霞。王家為了兒子的婚事已經託人到周家提過兩次親,都被周家以孩子還小給推辭了。

大武到周家那年,紅霞二十歲。自大武做了周家上門女婿,王家非常不高興,也不知周家招的是大閨女,還是二閨女。那天大武他們家剛吃過早飯,王家母親帶著小閨女衝進周家院子裡,說她家一隻老母雞正是下蛋的時候,多少天都沒有回自家雞窩下蛋了,剛才看到那隻老母雞從周家院子裡飛出去,讓周家趕緊把她家老母雞下的蛋全部給交出來。周家母親就說沒看到那隻母雞,她是訛人。兩個婦女開始吵了起來,莊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向周家圍了過來看熱鬧。

看著莊上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紅霞不想讓莊鄰看笑話,就順手從屋裡用竹籃拎出幾十個雞蛋遞給王家母親說:“大嬸,你隨便拿吧,別吵了。”大武看到後,衝過來從紅霞手裡逮過籃子說:“不要給她,她說她看到母雞從我們家院子飛出去了,我們沒看到,”說著就把王家母女倆推出了家門。大武剛到門口,正好遇到王家兄弟倆,見到大武后,兄弟倆一起衝上去抓住大武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大武沒有防備,被兄弟倆踹了一個踉蹌,大武回個神後,從牆角拿起鐵鍁向王家兄弟倆打了過去,王家老二見勢不妙跑了,正好打在王家老大的頭上,老大向前踉蹌了兩步,一頭栽倒在地,大武上前幾步,舉起鐵鍁剛要打下去,王家母親把大武抱住哭著哀求:“孩子不能打了,是我錯了,求你了,不要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圍著看熱鬧的莊鄰全看傻了,大武推開王家母親,拍打著身上的泥土指著已經站起身來的王家老大說:“你欺人太甚,圍上門來打。”大武說完望了望四周看熱鬧的莊鄰說:“以後誰還敢欺負我們家,小心我打斷他的腿。”

自那以後,莊上人背底下都說大武是個不要命的貨,讓家裡人少惹他。大武給周家人長了臉,尤其是周家父母,大半輩子下來,窩窩囊囊,從來沒有像這樣直起腰板過。於是人前人後都是我家大武這樣,我家大武那樣的,不離嘴地叫著,心裡美滋滋的。

平凡的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了下來,轉眼大武來周家已快兩年了,大武的戶口也被辦到周家的戶口簿上了。那晚,大武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是不是周家要反悔,不打算招自已做上門女婿了,怎麼就不提結婚的事呢?加上夏天的燥熱,大武索性起身從房間出來,到院子裡涼快涼快。

周家北面有三間主屋,住著四個閨女,東邊是兩間耳房,原來是用來儲存糧食和放一些雜物的,自大武來到周家後,就騰出來給大武住了。南面有三間前屋,周家父母住西間房,餘下的兩間是廚房和過道。西面是圍牆,大武走到院子西邊空地上的凳子邊,剛要坐下,從北屋窗簾縫隙透出的光亮,大武看到紅霞正在房間裡沖涼,在燈光的映照下雪白的臂膀上下移動著,大武心突突地跳著,心想不能看,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瞄了一下,這時紅霞側轉下身子,雪白的乳房隱約可見,大武再也剋制不住自已,看了看四周靜悄悄的,兩腳不聽使喚地移到窗前,他趴在窗臺上,瞪大眼睛看著紅霞一絲不掛,那雪白的身體,嘴裡不停的嚥著口水。正當大武想入菲菲時,紅霞“啊”的一聲尖叫從洗澡的桶裡站了起來,原來有一隻老鼠從牆角向紅霞爬了過來。大武做賊心虛,被紅霞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一緊張頭撞到了窗戶弄出了響聲,紅霞抬頭看到有人,緊接著問了一聲“誰啊?”這時周家二女兒桂芹也從床上翻身起來,就衝著門喊:“大,大,大(爸),快起來,快起來啊。”周家父母剛躺下,聽到二女兒喊聲,急忙起身來到院子裡,正巧碰上大武,這時紅霞已穿上衣服和桂芹從屋裡走了出來。當週家父親問明情況後,氣呼呼地走到大武的面前,也不聽大武解釋就狠狠地抽了兩個耳光,大武被抽得耳朵“嗡嗡”響,趕忙用手捂著火辣辣的臉說:“大,我,我不是故意的。”

“誰是你大(爸)啊,混賬東西,明天就給我滾蛋。”周家父親罵完後,又要抬手打大武,被紅霞給攔住了,紅霞轉身對大武說:“你快去睡覺吧,大,不要罵了,大武說了不是故意的,不要吵了,讓外人聽到不好。”二女兒桂芹向著大武吐了一口吐沫,罵了一句:“不要臉,”和紅霞一前一後進了屋。

周家父親窩著一肚子火進屋,坐在床沿上,扇著芭蕉扇,嘴裡哆囔著:“小兔崽子,不知個好歹的畜生,明天就讓他給我滾蛋,滾得遠遠的。”周家母親在旁邊望著丈夫說:“我說,你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大武這孩子不錯。”“不錯個屁啊,一肚子壞水,不是個東西,”周家父親接過話茬不解氣地繼續罵著。周家母親在旁邊嘀咕著:“起初給介紹人說好的,是來家做女婿,你非要做兒子。必定不是自已親生的,怎麼做兒啊?要我說,就把大丫頭嫁給他算了。”周家父親瞪著眼,望著老婆,惡狠狠的說:“以後不許你這麼說,他這樣不要臉,我怎麼也不會找他做女婿,睡覺,明天讓他滾蛋。”

這事發生後,大武整夜沒睡,他想著:自已怎麼這麼下流,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呢?後悔得自已又抽了兩個嘴巴子。大武想了想,天亮後,先向周家父母認個錯,告訴他們,他喜歡紅霞,要和紅霞結婚,如果老人不同意,他就離開周家。

第二天清早,大武起床把院子的地面收拾得乾乾淨淨後,自已又去田裡轉了一圈,在他回到家裡時,全家人已經圍坐在桌子邊吃早飯了,看到大武回來後,紅霞起身裝了一碗飯遞給大武,大武剛伸手去接,被周家父親給打翻在地。大武”撲通”一下就給周家父親跪了下來說:“大,我不是故意看,,,,,,”還沒等大武說完,周父伸手就給大武兩個嘴巴。紅霞趕忙用身子擋著大武說:“大,你幹什麼啊,都是一家人,大武不是說了,不是故意的嗎。”未等紅霞說完,大武把紅霞給推到一邊說:“大,你聽我說完,再打也不遲。”周母起身拽大武起來,大武推開周母的手說:“媽,我知道這樣做不對,昨夜我也沒睡,還自已打了我自已幾個大嘴巴。”大武在那跪著說:“大,媽,我這樣做,是混蛋。不過,我會對紅霞負責,我要讓她過上好日子,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的,我要娶紅霞姐。”

周父將手裡的碗和筷子重重地摔到桌子說:“你做夢,還要娶我女兒,你想都不要想,你給我趕緊滾蛋。”說完衝到大武住的東耳房,把大武的衣服全部扔到院子裡。紅霞跑出去,把扔在地上的大武的衣服一件一件給撿了起來,流著淚說:“大,本來沒什麼事,你要幹嘛啊?大武來我們家兩年了,哪裡做錯了?”周母也幫著紅霞說:“你在家裡有本事了,大武沒來我家那些年,你看你活得那慫樣,”周母說完把大武拽了起來。

那天晚上,大武想到自已做了這件不光彩的事,也沒臉再留下來,還是先離開周家,過上一陣子再說吧。對當時的大武來說 ,他又能上哪去呢?兩年來,大武第一次如此地想念媽媽,想起了疼愛自已的外公,他傷心的在屋裡哭了起來,越哭越傷心,用頭撞著床板,咚咚地響。他哭完之後,把隨身的衣服整理一下,打成包裹,乘著夜色,大武悄悄的離開了周家,離開了村莊。大武順著村後的河堤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趕路,路旁草叢裡不時傳來“唧唧”蟲子的鳴叫。大武想起了弟弟,妹妹,還有媽媽的笑臉,想想這些年自已受的委屈,吃得苦,眼淚又流了下來,大武邊走邊哭,在經過河堤旁的墳墓時,從草叢深處不時傳出響動聲,大武緊張的頭髮都豎了起來,傷心加上害怕,大武邊走邊念道:“你說,你個混蛋的親大(爸)啊,你不養我們,又把我們生下來幹什麼啊?媽啊,我的那個親媽啊,你怎麼就瞎眼看上他了,他就是個混蛋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弟弟啊,妹妹你們好嗎。”大武正在不停的唸叨時,老是感覺身後有亮光,他收住腳步,猛一回頭,看到身後有一道手電筒的光從遠處向他慢慢移動。

大武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大武,你回來,大武,,,,,,”大武仔細聽了聽,發現是周母和紅霞的聲音,大武像個離家很久的小孩,回頭向她們跑了過去,“媽,媽,我在這呢,媽,媽,”大武摔倒了幾次,又很快的爬了起來,隨後抱住趕過來的周母,嚎啕大哭起來。周母摟著大武心疼的說:“孩子,讓你受委屈了,都是你大(爸)不好。”紅霞在旁邊陪著大武哭,用手拍打著大武后背說:“大武不哭了,大武,”大武松開周母,跪在紅霞面前,一邊打自已耳光一邊說:“紅霞姐,我是真心喜歡你,昨天晚上看你洗澡,是無意的,都是我錯了,我是混蛋。”紅霞拽起大武說:“大武,我沒怪你,你起來,給我們回家。”

就在大武偷看紅霞洗澡的第二天晚上,她經過大武門前,紅霞隱約聽到大武好像在哭,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進去看過究竟。回到房間前前後後想了想,她相信大武是無意的,大武來這兩年,真的已把她們家當成了自已家了,做事任勞任怨,除了偷看她洗澡,其它什麼出格事也沒幹。尤其是大武的到來,讓她們全家,在人前人後不用再活的那麼窩囊。相比之下,她父親這樣對待大武,紅霞感覺太過份了。透過思考後,紅霞決定把話給大武說透,她只是把大武當作弟弟,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他。於是紅霞從房間出來,發現大武門開著,進屋發現大武衣服沒有了,她趕忙去了前屋, 發現前門也開著,她便問:“媽,前門怎麼開著?”周母說:“門剛才是我關的,怎麼開了?”她們這才知道大武真的走了。周母埋怨丈夫說:“你這個老東西,把一個好端端的孩子給氣跑了。”周母說完拿著手電筒和紅霞一起出了家門,順著路找了出來。

大武這時擦了把眼淚轉過身說:“媽,我不回去,等大(爸)消氣了再說。”紅霞說:“現在天這麼黑,你一個人上哪去啊?”“是啊,孩子,跟我們回去,即使要走,明天白天再走。”周母邊說邊拉著大武的手,把他硬給拉回了家。

就這樣大武又回到了周家,過起了既簡單又沒有壓力的生活。

那個夏天的午後,外面下著大雨,周母在家突然嘔吐不止,臉色蠟黃,肚子疼得受不了,沒過多久,就暈了過去。看著外面天和地都連了起來的瓢潑大雨,是一時半晌也停不下來,紅霞和桂芹急得哇哇大哭,周父坐在那,嘴裡嘟囔著說:“這雨下這麼大,你說怎麼弄哎。”大武看了看已經神志不清的周母,轉身對哭著的紅霞說:“不能再等了,你幫忙把媽扶我背上,”說完把周母背在背上,用繩子從腰上把周母繞了兩圈,將繩頭在面前繫緊,扣好結。然後紅霞給母親身上披塊塑膠布,大武揹著周母衝進雨裡,趕往五里外的村衛生室。周母是個高個子,胖胖的身材,有一百六十多斤,就是不下雨,揹著走五里路也是件不易的事。大武腳下的土路被雨水一泡,泥濘不平,一步一滑,把大武累得肺都要炸了。大武在雨裡艱難的邁著步子,在過上下坡路段時,幾次險些摔倒,幸好有紅霞在他身旁,及時攙扶,他才勉強直起身子,最後好不容易到了衛生室,經過醫生診斷是急性腸胃炎,因送來及時,掛上水,有半個小時,周母就清醒了過來。大武渾身衣服從裡到外,汗水摻雜著雨水,順著手指尖往下滴水。

自大武這次救了紅霞母親,紅霞對大武有了些好感,雖然大武不識字,但誠實善良。周母也和紅霞談了好多次,希望紅霞同意嫁給大武。紅霞說還沒有考慮好,希望母親給她些時間。

自從大武看紅霞洗澡後,周父整天給大武臉色看。倒是紅霞母親對待大武,非常疼愛,吃飯時老是往大武碗裡夾菜,深怕他吃不飽。

那是快要過年了,大武的親生父親透過打聽,來到周家,想帶大武去上海。大武先是不同意,周母勸大武說:“孩子,你還年輕,去上海見見世面,如果過得不習慣,這是你家,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大武想了想,先去上海看看吧,來周家是做上門女婿的,眼下也沒有希望了,再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最後下定決定,還是跟著親生父親走了。

到了上海的大武,看著一棟棟高樓大廈,寬闊的馬路,看哪都是新鮮的。大武的父親自離開他們母子回到上海後,頂了他母親的職,在化工廠上班,第二年就結婚了,大武的後媽是百貨公司一名售貨員,生了一個女兒。大武有兩個姑姑,還有一個叔叔,大武到上海後,跟著他奶奶生活。大武奶奶七十三歲了,因為城裡人不吃苦,保養得好,看上去也就是五十歲吧,是個慈祥的老人,非常疼愛大武,每天換著花樣做菜給他吃,帶著大武去公園,商場,幫助他熟悉四周環境。

大武從他奶奶那瞭解到,他爺爺有一米八幾的個子,非常魁梧,年輕時他們家有紗廠,碼頭,客棧,現在他奶奶住的兩層小樓就是當年他們家客棧的一部分,大武奶奶是當時上海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上過洋學堂,奶奶的哥哥是當時上海警察署的署長。上海解放後,大武爺爺把工廠及財產都主動上繳了,他爺爺在大武父親下放農村第二年生病死了。

大武到了上海過了一個多月,那股新鮮感一過,感覺非常無聊。每天是吃過飯陪奶奶去買菜,下午再陪奶奶去公園溜達,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那天大武陪奶奶從公園回到家,剛好他父親下班,大武父親一家住二樓,大武和奶奶吃住在一樓。大武對他父親說:“大,我想回去,在這裡每天除吃飯就沒別的事幹了,在這樣下去,就變成廢人了。”大武父親望了望他說:“說你多少次,不要叫大,叫爸,怎麼就改不了呢?”“我叫不慣,什麼爸,爸,把什麼啊,我就這樣叫了,”大武哆囔著進了屋。

大武的小床支在奶奶的床對面,晚上也不想看電視,就把心裡話給奶奶講了,他告訴奶奶,是他在無家可歸的時候,周家收留了他,他非常想那個家。也把無意看到紅霞洗澡的事告訴了奶奶,大武再三強調說:“奶奶,我真的不是下流,是無意看到的。”奶奶笑著說:“好孩子,奶奶相信你。大武啊,你該寫封信回去,問問家裡情況,這也是禮貌,人一定要學會知恩圖報。”大武犯愁的撓撓頭說:“奶,我不識字,寫不了。”奶奶收住笑臉,望著大武,嘆了口氣說:“難為你了,孫子。”奶奶說完停頓了一會問大武:“孫子,你想學寫字嗎?”“想啊,”大武說完,順口說一句:“奶,一想到這些,我就恨大(爸),把我們生下來,又不養我們。”奶奶告訴大武:“你不能恨你爸,是我逼迫他回來的,要恨你就恨奶奶,是奶奶對不起你們。”大武質問奶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道我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嗎?你拆散了我們一家人。”大武望著悲傷沉默的奶奶,心裡又不忍,趕忙起身把桌子上的水杯遞給奶奶說:“算了,不說這些了,提起來傷心。”

大武自和奶奶那晚談過之後,後來就再也沒提起以前那些傷心的事。大武和奶奶每天除了出去買菜,其餘時間都在家裡,由奶奶教大武寫字,大武非常用心,一週下來能認識幾十個字。一個月後,大武不僅能端端正正把自已名字寫出來,還認識幾百個常用字。在大武到上海第三個月的時候,他父親透過關係,給大武找了一份燒鍋爐的工作,月工資三百。就這樣大武白天上班,晚上回到家,給奶奶學寫字。

轉眼大武到上海有大半年時間了,手裡也攢了有一千多元,晚上大武把自已寫給紅霞的信給奶奶看,奶奶看後,笑著說:“大武啊,寫得很好,雖然有錯別字,全是大白話,但有感情,說的是心裡話。”第二天大武休息,奶奶帶著他去了郵局,把信和大武攢下的一千元錢給紅霞寄了出去。

自大武跟他父親來上海後,莊上的人都說周家不地道,說話不算話,把大武騙來,白白做了三年長工。除了鄰居王家,還有張姓的兩家都請人來周家提親,都被紅霞給拒絕了。接著周家養的雞被王家在菜園裡藥死了十幾只,周父在田頭放羊,張家說羊吃了他們家田裡莊稼了,羊腿被打折了,周父還被張家人打了兩巴掌。紅霞知道後要去找張家理論,被周母給攔住了。周家又回到了幾年前的處境,在莊上沒有說話的份,每天小心翼翼的生活著,把羊也賣了,還有幾隻雞,被圈到院子裡養著。

那天紅霞正在做中飯,周父抱腿坐在門旁抽著煙,周母在幫紅霞燒火。外面傳來一陣腳踏車的搖鈴聲,緊接著一個郵遞員騎著腳踏車停在周父面前問:“這是周紅霞家嗎?”紅霞跑了出來說:“是啊,你有事嗎?”郵遞員看了一眼問:“你是周紅霞?這是你的掛號信,還有匯款單,下午帶上身份證去鎮上郵局取錢,明白了嗎?”紅霞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望著遠去的郵遞員身影,紅霞看著手裡的信,字寫的雖不漂亮,但還算工整,是從上海寄來的,紅霞心怦怦地跳,趕忙回身進屋說:“媽,媽,一定是大武來的信,”周母趕忙滅了爐膛裡的火,跑了過來說:“快,看看大武怎麼說,什麼時候回來。”這時周父起身也進了屋,滿臉的期待,紅霞開啟信:

紅霞姐:

我是大武,來上海有七個月還多,我想你們,大,媽好,大,海身(還生)我氣,我是在沒家時,你家把我流(留)下,我趕急(感激)你們。油起(尤其)是你和媽,把我當字(自)家人,我上班了,這是我公(工)資共一千元,給兩妹交學會(費),在賣(買)點化肥。我在上海好,何(和)奶奶吃住在一起。家裡有事,寫信高數(告訴)我,沒人妻富(欺負)你們,要有高數(告訴)我。

字是奶奶叫(教)我,不好,不笑我。

想你們:大武

一九八九年七月十三日

紅霞讀完哭了,周母數落著旁邊低著頭的丈夫說:“你看看,多好的一個孩子,你要能聽我的,現在我們家都幸福。”

下午紅霞騎著腳踏車去鎮上郵電局取錢了,周母不放心,站在路口迎著紅霞,路過的一個婦女問了句:“紅霞媽,看什麼呢?”“我看紅霞呢,我家大武從上海打錢回來了,她去鎮上取錢了,”周母不經意的說。很快這個訊息傳遍了整個莊子,大家都知道周家大武寄錢回來了,紅霞剛到村口,就有人問:“紅霞,你家大武匯錢了?”“嗯啊,”紅霞隨便地應了一聲。紅霞和她母親剛到門前的大場上,鄰居王家母親主動和周母打招呼:“我說周嬸,聽說你家大武打錢回來了?”周母看了一眼已經有幾個月都不打招呼的王家母親說:“是啊他嬸,這不紅霞剛從鎮上取回來。”王家母親緊跟著問了句:“大武走快一年了吧,今年回來過年嗎?”周母站住,楞了一下說:“大武,在信裡說,等他在上海掙兩年錢,回來把後面的房子刨了,建樓房,和紅霞把婚結了,就不走了。”王家母親聽後,臉色是非常難看,連忙附和著說:“那好,那好,有出息。”紅霞忙瞅了周母一眼,嘴裡哆囔著說:“趕快走吧。”這個訊息又很快在莊上傳開了,大武要回來建樓房,和紅霞結婚了,錢都打回來了。

晚上睡覺時,周母越想越美滋滋的,大半年了沒這麼高興過,周父乾癟的臉上也露出了少有笑容,趕忙伸手把電燈給關了,拉著老婆,躺倒在床上,一邊脫著老婆的衣服一邊說:“這是大喜事,咱倆一起來慶賀慶賀。”

夫妻倆忙活了半天,周父身下的貨怎麼也無法進入周母的身體裡,周父嘆了口氣,從老婆身上滑了下來哆囔著:“嗨,真他媽沒用,幹什麼事都不行。”接著又嘆了口氣說:“”你明天讓大丫給回個信,讓他回來吧。”

周母翻身坐了起來問:“你個老東西,你又想幹什麼?大武還年輕,回來還有什麼出息,種地能有個什麼前程,從現在開始,要聽我的,你聽到沒有啊?”周父這時披著衣服也坐了起來,藉著從窗戶裡透過來的月光,點上煙抽了一口說:“等他有出息了,他還能回來,還能娶大丫嗎?”周母思量了丈夫剛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回想大武離家這半年,受莊鄰排擠,今天王家母親見到她的表情,她感到這個家真的離不開大武,這事她需要好好思量,於是催促到:“不要再抽了,趕緊滅了,睡覺。”

紅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身旁的桂芹問:“姐,你不是真的要嫁給他吧,姐,你要考慮好了,他那麼黑,還那麼醜。”“桂芹不要瞎說,什麼叫醜俊的,人要善良,品德要高尚,這樣的人,才能受人尊重,”紅霞教育著妹妹說。紅霞在想,大武是個實在人,知恩圖報,透過兩年間朝朝暮暮相處,大武心地善良,值得自已去愛。想到這些,她眼前浮現出大武在雨中揹著母親,拿鐵鍁打王家老大,做農活時那股憨像,一幕幕,一樁樁不停的出現,她明白自已是喜歡大武了。

轉眼又是一年,大武接到紅霞回信時,已是他到上海過年後的三月,那天大武下班剛進屋,奶奶告訴大武,老家來信了。大武開啟信,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有很多字認不識,但知道是紅霞寫的,為了儘快弄清信的內容,於是請奶奶念給他聽,奶奶接過信,看著清秀的字念著:

大武:

請原諒這麼久給你回信,首先請你代我向奶奶以及其他長輩們問好。

大武,你是個善良老實的人,我們不想拖累你,你在上海好好幹,回家種田沒有出息,你還年輕,我不想耽誤你。家裡都很好,二妹經媒人介紹一門親,男方家在鎮上,三妹去年考上初中了,成績很好,小妹今年下秋也要考初中,我們都想你,希望你有時間,回家來看看。

另外不要再往家裡寄錢了,我們自已能解決,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最後,請你記住,這裡永遠是你的家,只要你想回來,我等你。

此致

紅霞

一九九零年三月六日

奶奶讀完信,心裡既高興,又有些不安,高興的是這個丫頭心裡有大武,不安的是大武怎麼辦,自已喜歡這個孫子,按照大武的脾氣,他不會留在上海。

“奶奶,奶奶,紅霞說在家等我,是嗎?”大武從奶奶手裡拿過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語道:“沒錯,紅霞是這樣寫的,我要回去,娶紅霞做老婆,照顧她一輩子。”

奶奶拉著大武的手說:“大武,紅霞說在家等你,那是對你有意啊。你考慮一下,待在上海不比回家種田好嗎?”大武帶著滿臉笑容的說:“奶奶我在這城市裡,不習慣,我早就想回去了,當初紅霞不同意嫁給我,你說我能回哪裡,現在不一樣了,紅霞嫁給我,我就有家了。”大武把信收回,放在自已的枕邊,回到奶奶身邊,坐下拉著奶奶的手說:“奶奶,我現在不走,我要多賺點錢,回家買一輛手扶拖拉機,那種起田來就方便了。把地種好了,我也蓋棟樓房,春天把你接到家裡住一陣子,我們農村空氣好,環境也好,奶奶你去了,我保證你會喜歡的。”奶奶微笑著說:“好,好,是去是留隨你吧。”

周父自年前就感覺胃疼,吃飯老是反酸,紅霞帶父親去村衛生室掛水,上次送信的郵遞員在村委會正巧遇到她就問:“你是周紅霞吧,這裡有你一封信,真巧省我跑了一大截路。”紅霞接過信,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開啟信封。

紅霞:

你的信我收到了,感謝你相姓(信)我,我要對你好,讓你一被(輩)子都幸福,我種(準)備到年底就回家,我現在已經存了兩千多了,到年底酒(就)能有三千多,我們買兩(輛)手扶拖拉機,種田酒(就)不心(辛)苦了,等我,好紅霞。

大武

一九九零年三月七日

紅霞看完信後,臉上火辣辣的,收起信,裝到口袋裡。

晚飯後回到房間,紅霞又取出信看了一遍,看著大武寫的信比上次,錯別字少了很多,看到大武明顯的進步,她從心底替大武高興。

每年的五、六月份是農村的農忙時節,周家旱田加水田有二十幾畝,紅霞父親因這大半年身體不好,也很少下地幹活了,把十幾畝水稻栽完,紅霞忙得瘦了十幾斤。

那天中午,吃飯時周父喝點稀米飯都吐了出來,第二天早晨紅霞吃了點早飯,用腳踏車將父親背到鎮上醫院去看病,醫院的張大夫給周父做了仔細檢查後,對紅霞說:“我們醫院條件有限,無法確定你父親的病情,我介紹你父親到縣醫院去做具體檢查,明天早晨趕緊去,記住了,早晨不要喝水吃飯。”說完寫了一張便條交給紅霞說:“你去找縣醫院檢驗科李主任。”

第二天天剛亮,紅霞用腳踏車就揹著父親趕往五十里外的縣醫院。八點多到了醫院,李主任親自給紅霞父親做了檢查,緊接著又找了幾個醫生過來,幫紅霞父親反覆做了三遍,又一起討論了好長時間,最後李主任把紅霞喊了過去問:“他是你父親嗎?多大歲數了?”紅霞點了點頭說:“醫生我大,怎麼了?他今年四十七歲。”李主任安慰紅霞說:“不要緊張,但你要有思想準備,家裡就來你一人嗎?”紅霞又點了點頭,“你們是怎麼過來的?”李主任一邊開著處方一邊問,“李主任我騎腳踏車給大(爸)背,背過來的,”紅霞緊張的聲音有點顫抖。李主任把開好的處方遞給紅霞微笑著說:“你去拿點藥,我讓醫院的救護車送你爸到你們鎮上醫院去,你回去把你母親帶著去找張大夫,他會把你父親病情講給你們聽。”紅霞聽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通”一下就給李主任跪了下來,“李主任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大,求您了,李主任。”李主任趕忙起身將紅霞攙扶起來,仍然微笑著說:“你不要緊張,我是擔心你父親身體坐腳踏車受不了,正巧醫院救護車去你們鎮醫院拖病人,順便,不要想多了,如果你不放心你父親,那還是你用腳踏車背?”紅霞半信半疑的望著李主任說:“李主任,我大(爸)要真的沒事,那讓他坐車回去吧。”

中午十一點多紅霞趕到了家,用腳踏車背上母親就去了鎮上醫院,到醫院找到張大夫,張大夫告訴紅霞母女,紅霞父親經縣醫院檢查是食道癌。紅霞母親聽到後,癱坐在地上,紅霞哭著說:“張醫生,縣醫院的李主任說大,沒什麼問題嗎?”張大夫說:“傻孩子,李主任看你是個女孩,怕你走路上出危險,才沒有告訴你實情的。”張大夫安慰紅霞母女說:“人的命天註定,不要難過,你父親已被安排住院了,去病房看看吧,是不是讓病人知道病情,你們自家人做決定吧。”

周父的病情越來越重,已經幾天水米未沾了,雖然紅霞和母親沒有告訴父親實情,但周父也明白自已是好不了了。他讓紅霞寫信讓大武回來,他說在死之前,想和大武談談。

大武接到紅霞的掛號信,才知道家裡出了這麼大事,晚上把老家的情況給他父親說了,大武父親不同意他回去,大武說:“大(爸),那是我家,在我沒人要的時候,是他們家收下了我,如果沒有他們家,說不好我早死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明天就回去。”

大武奶奶支援他的想法,還給了大武兩千元錢,說大武回去需要用錢。大武一夜沒睡,第二天早早的,奶奶打車把大武送到汽車站,下午四點多鐘,大武就趕到了鎮醫院。紅霞看到大武,白了,瘦了,但長高了,整個人變帥氣了,成熟了,高興的流下了眼淚,抬手接過大武手裡的包。大武走到周父的病床前,坐到床沿握緊周父伸過來的手,安慰周父說:“大(爸)、沒事的,我們找好的醫生給你看病,你會好的。”

大武和紅霞找到張醫生,問了父親的具體病情,張醫生告訴他們,腫瘤已經把病人的食道完全堵死了,現在醫院也沒有好的辦法,只能打點滴維持。紅霞在醫院走廊裡傷心的流著眼淚,大武走過去幫紅霞擦了擦淚水說:“你不傷心了,我們明天去縣醫院問問,看能不能有好辦法。”大武的建議給紅霞帶來了點滴希望,紅霞止住了眼淚跟在大武身後回到了病房。

外面的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大武要留下來陪伴周父,周父讓紅霞母親留下,催促紅霞和大武回家,明天再來。

大武騎著腳踏車揹著紅霞,紅霞依靠著大武的後背,心裡感到踏實了很多。紅霞問:“大武你請幾天假,什麼時候回上海?”大武說:“我不走,大(爸)這一病,家裡的田全靠你,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我不走了。”大武堅定的態度,讓紅霞好長時間沒有話說,大武見紅霞不說話,連忙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紅霞伸開雙臂從後面把大武緊緊摟著說:“大武,這麼好的機會,你放棄了,你真的不後悔嗎?”大武說:“不後悔,我從小爸爸不疼,舅舅不愛,是你和媽給我活下來的希望,我要留下來照顧你們,照顧你們一輩子,不讓你們受罪,不讓人欺負你們。”這時腳踏車傾斜了一下,紅霞說:“你小心點,不要摔著,”說完,紅霞眼含熱淚把大武樓得更緊了。

夜深了,病房裡的周父痛苦難忍,周母用湯匙餵了一勺水,給周父潤潤嘴。周父抓住老婆的手說:“看到大武長高了,有個大男人的樣了,你讓他們把結婚證領了,我走了也能閉眼了。”周母眼含淚水點點頭,周父艱難的側了一下身子,輕輕地撫摸老婆的手說:“我對不住你,嫁給我沒讓你過上好日子,下輩子找個有本事的男人。”周母流著淚說:“她大(爸)別這麼說,嫁給你我沒後悔過,下輩子還給你做老婆,幫你生個兒子。”周父笑了笑望著老婆說:“我想回家,不要讓我受罪了。”周母深情的望著丈夫,再次點了點頭。

那是周父回家第三天的午後,他從昏迷中醒來,把全家喊到身邊,伸出他那乾柴般的手抓著大武的手,用微弱的聲音說:“大武,我把全家人交給你了,你要照顧好他們,還有、、、、、、”話未說完又暈了過去。周母趕忙催促大武和紅霞說:“快,你大(爸)給我說過,要看到你們兩個把結婚證領了,你們快去。”

大武和紅霞拿著戶口簿,騎著腳踏車趕到村委會,村委會史會計幫忙出了份證明,讓他們去鎮上的民政所辦理。當大武和紅霞急匆匆地回到家,把紅彤彤的結婚證書擺在周父眼前時,周父從他那深深凹進去的眼窩裡流下了淚水,如刀削的臉龐上泛起一絲微笑,慢慢的閉上了眼。

周父的喪事,大武請了由十六人組成的吹鼓班子,坐席吃飯用的是十二碗加十個碟子,周父用的棺材是三五柏松的料。大武披麻戴孝,風風光光把周父給安葬下地。

莊上人透過周父的喪事,背地裡都說大武是男人,有種。

自紅霞父親走後,家裡大武成了全家人的主心骨,大武讓紅霞把兩人領結婚證的事,寫信告訴了奶奶,就在臨近過年的時候,大武的奶奶和他的姑姑、叔叔一共寄來了五千元錢表示慶賀,在信中囑咐大武,照顧好一家人,她們有時間會來看大武和紅霞。

陽春三月,萬物復甦,農村春耕開始了,大武為了方便耕種自家二十多畝地,從縣農機公司花了三千多元買了一臺嶄新的手扶拖拉機。除了負責耕種自家的二十多畝田外,還幫助那些沒有機械的莊鄰種田。大武對請到自已的莊鄰,是有求必應,不打背口,在幫忙種田中,按照耕種一畝地給四斤柴油或五元錢,打稻穀一次給十元錢的標準收費。因為大武收費公道,幹活仔細又認真。就這樣一年到頭來,人和手扶拖拉機停不下來,後來其他別的村莊也來租用大武手扶拖拉機。兩年時間大武把自家的三間茅草屋扒了,蓋起三間磚瓦結構的平房,也就在那年秋天,大武和紅霞舉行了隆重的婚禮,當天村裡村外的很多鄉鄰前來祝福。

大武透過自已的雙手走上了致富路,改變了自已的命運,也贏得尊重。在他們結婚的第二年,他們的女兒降生了。

就在大武一家子過得幸幸福福時,大武好多年未見的弟弟來找大武。說他的母親全身腫得非常厲害,近兩天飯也吃少了很多。

大武望著眼前又黑又瘦的弟弟,心裡非常難過,他讓弟弟留下來吃了中飯,在送弟弟走時,大武給了弟弟一千元,讓他回去帶母親去看病,過兩天後,他去看他們。

晚上大武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事,怎麼也睡不著,身旁的老婆紅霞問:“大武你怎麼了?你弟弟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大武起身坐了起來嘆了口氣,把他母親生病的事告訴了紅霞。紅霞起身靠著大武的肩說:“大武,不管怎麼說,她是你親孃,雖說小時候把你丟下,也是情非得已。你如若放心不下,就去瞧瞧吧。”大武抽出膀子,把老婆摟在懷裡,親了一下額頭說:“老婆,你不生氣吧?”紅霞直起身子對著大武說:“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生氣,你媽是你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現在我們既然知道你媽生病了,有困難了,我們就不能視而不見,袖手旁觀。”大武高興的把老婆紅霞再次摟入懷裡,一輪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床上,大武慢慢地脫掉老婆紅霞的衣服,看著老婆白嫩的身體,俯下身子,親吻著,從嘴唇到脖子,慢慢的向下移動,紅霞隨著大武的親吻撫摸,呼吸越來越急促,她迎合著大武,一股暖流充實著她的全身,她緊緊的摟著大武,在他耳邊呢喃細語:“大武,我要給你生個兒子。”

大武順手拉過一條被單蓋在老婆紅霞的肚子上,在她紅撲撲的臉上親了一下,把她攬在懷裡,伴著那輪柔美的月光兩人很快進入美麗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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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人生,已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