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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父親已七年未見。

這個春節前,本來是計劃回老家過年的,年前,父親好幾次打來電話,語氣裡是期寄、是熱切,甚至是祈求,父親還沒有見過孫子--他的兒子,已經是個聰明懂事的幼兒園小男生了。

接到父親的電話,他一如既往的抗拒,但不知為何,語氣裡稍有了妥協,就在這稍許的妥協裡,他好像是答應了父親回家過年。

不巧,又趕上疫情狀況,政府提倡儘量就地過年,他鮮有的主動打電話給父親說明情況,電話那頭的父親極力的保持情緒平穩:好好,聽政府的話,這個時候咱不能添亂。

電話這頭的他,放下電話如釋重負;電話那頭的父親,放下電話熱淚縱橫。

七年,隔在他和父親之間的那堵牆,就是母親猝然離世後,父親不顧他的反對,在母親去世不足“百日”的時間裡再婚。

那一年,他剛剛大學畢業,在舉目無親的城市,一次次投放著自己的簡歷,被拒絕,被排擠,甚至被用人公司欺騙。

那一年,他覺得自己的人生觸底,多少個夜晚,他躲在狹窄陰暗的出租屋裡一個人喝到酩酊大醉,每次醉後,母親為了那個家騎著腳踏車走街串巷賣小百貨的瘦小的身影就會恍惚的出現在他的眼前。那個瘦小的人兒啊,從來不覺生活辛苦,他總是醉眼朦朧裡看見母親走向他,看見母親熟悉的笑臉,聽見母親沙啞的呼喚,然後,他就會在異鄉的那個小小出租屋的角落裡哽咽出聲。也每每在那個時刻,他會對父親充滿恨意,他無法原諒他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放下母親,然後令娶。

後來,他的工作安頓下來,慢慢走上正軌,掙著不菲的年薪。再後來,他結婚,結婚的時候,他只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說,婚禮一切從簡,只叫了幾個同學和同事,自己和妻子雙方的親屬都不參加。

父親有些唯唯諾諾的想要再說什麼,他就匆忙結束通話了電話。

父親把為他結婚準備好的錢袋子顫抖的握在手裡,旁邊的老伴小心翼翼地勸慰他:要不,你就坐車去娃那裡一趟吧,到了地方再給他打電話,他該不會再拒絕見你了吧。

父親搖了搖頭,語氣裡滿是無奈:還是算了吧,娃的大喜日子,就不給他添堵了。

後來,他偶爾會夢見父親,夢見他好像瘦了、老了,醒來後,枕頭被淚水浸溼了一大塊兒,妻子勸他:選個假期,我們回去看看吧。

他搖頭:不去,我不想見他,更不想見她,因為她會讓我想起母親,一想起母親,我就更恨他。

後來,兒子出生。他把柔軟的小東西抱在懷裡,竟然無所適從,生怕胳膊擱疼了他,手掌握疼了他,他一邊歡笑一邊慌亂的學著抱他,後來再學會了給他熱奶,給他洗尿布,甚至學會了給他穿衣服。

他感覺到一個小生命,在自己的手掌裡、臂彎裡,正在慢慢長大。直到他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再到後來,小小的人兒開始喜歡聽他講故事,喜歡聽他用口哨吹出各種好聽的調子。

孩子在他的故事裡,或在他的哨聲中慢慢睡去,有那麼一刻,他恍惚裡回到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也會依偎在父親懷裡,聽他講故事,吹口哨,母親則忙碌著飯菜或者用針線給他縫製新衣。

他的淚忽然就來了。他想,或許生命是需要傳承的,那麼,愛與親情也應該需要吧。

自從有了兒子,父親的電話也開始變得密集,但從不要求見孩子,也不再要求他回家,父親只是沉迷於每次和孫子的對話,也不知為何,從未見過爺爺的兒子,每次都和爺爺聊的火熱。

他每次都會感慨:血脈,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自己很想知道他的近況,以及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身體怎麼樣,血壓高不高,頭髮白了多少,脊背彎了沒有......

大年初二,他和老婆帶著兒子去看了《你好,李煥英》。

從影院出來,兒子歪著腦袋問他:爸爸,你愛你的媽媽嗎?她現在在哪裡?

他苦澀的笑著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說:爸爸的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找不到她了。

兒子又忽閃著大眼睛問:爸爸,那你的爸爸呢?你為什麼從來不去找他,你是不是不像我一樣那麼愛自己的爸爸?

他笑著的眼睛忽然流出淚來:我,我可能也挺想自己的爸爸吧。

然後,他的心裡莫名的難受,他顫抖著撥出父親的電話,電話那頭是爸爸的老伴急促的聲音:真是有心靈感應呢,你快回來吧,你爸爸他,他突發腦溢血,正在醫院搶救......

他急匆匆準備好回家的必需品,帶上老婆孩子,馬不停蹄的出現在父親面前。

父親醒來時,已經是大年初四早晨。大夫說,出血已經得到控制,吸收的也很好,病人應該很快就能恢復,多虧了阿姨發現的早,再晚一會兒的話,結果就很難說了......

他半跪在父親的病床前,他的腦袋上還插著各種管子,他緊緊握著父親的手,看著他花白的頭髮和臉頰的滄桑:爸爸,這些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父親還不能說話,只是輕輕動了動被他握著的大手,吃力的慢慢的反轉過來握住他的手,然後,一大顆渾濁的淚滴順著眼角輕輕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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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仰望星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