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前幾天的聚會是屬於我們這一輩人的狂歡,那麼,昨天,就是我的父親他們那一輩人的節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玩伴都已經這樣整齊劃一了。
父親的兄弟姐妹中除了我的一位伯伯在年輕的時候生病去世了,其餘的幾位都還身體硬朗。
大姑媽今年75了,每天種菜園子,走路依然健步如飛,因為家離一個蔬菜批發市場很近,她偶爾還會把吃不完的蔬菜拿到集市上去賣。
唯一不足的就是大姑父在兩年前因病去世了,大姑媽從此孤身一人守著一棟三層樓的大樓房,只有過年的時候孩子們回家了,房子裡才有一點聲音。
二姑媽今年73了,她住在另一座小城的邊緣地帶,和大姑媽一樣,種菜園子,還餵雞,不過,她只賣蔬菜不賣雞,雞是留給孩子們回家的時候吃的。
二姑父一生操勞,60多歲的時候因病過世了,二姑媽已經獨居了十多年了,和大姑媽一樣,守著一大片房子,年,是她最美的期盼,因為孩子們都會回家。
我的父親今年65歲了,也是住在城郊地帶,也有菜園子種,想餵雞也可以,不過,父親嫌雞太吵了,一直沒喂。
我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父親已經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每年到了春天的時候,全身都覺得不舒服。
小姑今年58了,她和小姑父吵鬧了一輩子,現在終於買了房,買了車,嫁了女兒,夫妻倆人也達到了“琴瑟和鳴”的境界。
只是可惜,重重的房貸壓在他倆的肩膀上,令他倆喘不過氣來。當別人還在酣睡的時候,他倆已經在店裡忙碌了幾個小時了。
他們的單獨聚會已經持續幾年了,每次等到我們聚完之後,他們就會湊到一起聚一聚,由於他們年紀都大了,需要有人“保駕護航”,今年,我做了他們的“監護人”。
老姊妹聚在一起,最多的話題就是憶苦思甜,回憶著當年生活的困窘,年輕時候的狂妄與刻薄,然後,又開始暢享自己百年之後的去處,暢想子孫後代的福澤綿長……
聽他們的聊天是非常乏味的,因為他們的耳朵都已經不太好使了,說話總是要“啊”“喲”半天,但聽他們的聊天也是很治癒的,雖然他們識字不多,但現在聊的,都是生活的智慧,他們一生的經驗。
有很多“如果”,那是他們的遺憾,也有很多“那麼”,那是他們的期待,有很多“雖然”,那是他們一路的困惑,也有很多“但是”,那是他們一路的堅持……
細細聆聽,都在表達著“希望是美好的”,儘管他們可能看不到希望的實現了,但他們仍然覺得希望是美好的,是甜的,是值得期待的,好像他們已經嚐到了希望的香甜一樣……
我默默地問自己:當我年過花甲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人又會是誰?現在令我咬牙切齒的那個人,將來是與我不聞不問,還是繼續相愛相殺?我知道,不會有第三種結果。
兩種結果都不期待,又覺得兩種結果都是好的,也許,是我離“一臉慈悲地看世界”不遠了吧。曾經,我也有一朵美麗的愛情之花,那是我們所有的光芒,也是我們所有的力量。
5000多個日夜而已,愛情之花也像所有人的命運一樣,沒有躲過歲月的蹉跎,枯萎凋零,變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當花瓣落盡,露出了那小小的蓮蓬,那是希望,是希望的光芒令我們面對一堆殘枝敗葉依然不遺餘力地相愛相殺。這,就是生活……
眼前的幾位老人,不就是在比較誰的蓮蓬成色最好嗎?值得欣慰的是,不管他們的蓮蓬成色好壞,他們的蓮蓬都是有芯的,不是空殼的……
一直怨恨謝先生讓我瞬間沒有了信仰,其實一個信仰離去,另一個信仰就會隨之到來。讓我的蓮蓬日益豐盈、日益飽滿,這是我的新信仰……
看著小謝在父親的房子裡掃地的小小身影,突然覺得,希望一直都在身邊,一直都是香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