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廠礦家庭,就是五幾年大西北建設中的一個軍工廠。兒時的記憶經常被父母帶進高牆大院的工廠去玩。就是《你好李煥英》裡的那種工廠。
母親去世的那天,我還小,還不懂得什麼叫永別。但當父親從火葬場告別廳出來的時候,號淘大哭,那一幕讓幼小的我詫異,男子漢怎麼哭成這樣。
在別人眼中,我從此就是沒媽的孩子,但當時的我還體會不到這種悲涼,因為還有如山的父愛,依然可以享受飯來張口的日子。只是到了冬天,才感受到了不同,往年的棉襖都是母親找好給我換上,今年冬天變成父親。
父親為了我,沒有再娶,怕我受欺負。他就像頭老黃牛,用西北男人的粗糙與寬容寵愛著我。
在我上高中的一天傍晚,鄰居氣喘吁吁推開教室門,告訴我:趕緊去醫院,你爸病危了。
父親是心肌梗塞,早就有了證狀,一直硬挺著早出晚歸,賺錢養家。我和姐姐趕到醫院時,父親已經重度昏迷,下了病危通知書。他在昏迷中,還吐出了清晰的一句話:可憐了我寶。
所以當張小斐飾演的母親伸出雙手,飛奔著去接墜落的女兒時,一句“我寶”瞬間擊穿了人到中年的我的所有堅強,那一刻淚如泉湧,想起逝去多年的父親。
父親三個月後終於轉危為安。
十年後的一天,父親終於再一次心臟病突發永遠的離去。沒有讓他在有生之年看到我成家成為我這一生永遠的痛。子欲養而親不待,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刻骨銘心。
父輩那代人的愛,就像西北的黃土,厚重深遠,回味悠長。寡言重義,忠孝持家。
在我成年後的一天,坐公交時,身邊兩個時尚漂亮的女孩在聊天:為什麼咱父母那代人,全都是介紹認識的,一對對都白頭偕老的過了一輩子,而咱們這代人自由婚戀的,反倒離婚率這麼高!
在那個社會風氣還很質樸的年代,父母那輩人,文化普遍不高,心性純樸,真誠孝順。男人懂得感恩,女人懂得相守,恰恰是這種最簡單的家庭觀與愛情觀戰勝了今天物質越來越豐富、心性越來越自私的以自我為中心的享受觀。
在影片中,看到了父母的影子,打開了記憶的閘門:那高高的廠房,那穿透了斑駁樹影的午後陽光,那二八腳踏車上微笑的父母……。
寫到此,依然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