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撞向我騎了多年的單車時,我知道,我的時間到了。
我將要和這個世界告別,我48歲的人生就要畫上句號,我並沒有什麼好遺憾的。50年代出生的我,雖然吃了不少苦,但也算度過了美好的一生,特別是我的青春年代,每每回想,依然是一副陽光燦爛的模樣,我和我愛人就是在那時相識、相愛,最終組成家庭。我一生沒有太多奢望,所愛之人最後都在身邊。
48歲是短了點,但也並不缺憾。
彌留之際,我唯一放不下的大概是我的女兒了 ——賈曉玲。
打小她就不太讓我省心,懷她的時候就愛鬧,整宿不安寧。她和別家小孩究竟有多不一樣呢?出生時,體重差不多是別人兩倍,學會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媽媽或爸爸,而是我還能再吃。她太活潑好動了,成長歲月裡,不知道打過多少架,褲子總有破洞,我才幫她補好,下午就能添“新傷”。賈曉玲學習成績也不好,始終穩定徘徊在全班最後一兩名。
和所有做爸媽的一樣,我也會擔心她的未來,可每次看到她沒心沒肺大笑的模樣,眼睛眉毛擠作一團,咧開的嘴邊有小梨渦,我一下沒了脾氣,心想只要她健康快樂長大就好了,大不了我養她一輩子嘛。
可是我就要離開了,我怎麼能放心得下,我可愛的大胖閨女——賈曉玲,以後該咋辦呢?
所有人眼裡,賈曉玲整天嘻嘻哈哈天生沒煩惱,可是當媽的我知道,她內心非常敏感,她總擔心自己不夠好,不能讓爸爸媽媽高興,她幹了好多蠢事,就為了讓大人開心,可是又總好心辦壞事,沒有分寸。我知道她內心有好多壓力,有好多不自信,她甚至懷疑自己的出生是否是個錯誤,只是她從不說出來,只用自己那張天生喜感的臉來掩飾。
在我即將離開人世的那一刻,我似乎獲得了某種掌控時光的能力。
我帶著我的女兒賈曉玲去了一趟我的青春時代,1981年。賈曉玲並不知道,只以為自己穿越了。
我變成自己年輕時的模樣,看著自己的面容,甚至嚇了一跳。1981年的我,和2001年的女兒年紀一般大,她懵裡懵懂來到這個年代,一見我便跪下喊媽,叫得旁人云裡霧裡。
於是我謊稱曉玲是我遠房表妹,曉玲倒也機靈,一轉頭便應聲。
我們就那樣以姐妹的身份相處起來,那是怎樣一種感受呢?昔日的女兒,變成了表妹,我們形影不離,無話不談。我能夠從曉玲的眼睛裡看見高興和使命感,就像那些濫俗的穿越電影一樣,我知道賈曉玲想透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她媽媽我平凡的命運,就像她和我說的一樣。
她問我:我來你高興嗎?
我回答:高興啊
她興奮的繼續說著:我能讓你更高興。
曉玲就像是被賦予了某種使命一樣,為我做了好多事情,她幫我買到了電視機,讓我成為了工廠第一個擁有電視的人,她慫恿我參加排球比賽,只因為她篤定排球比賽冠軍會有好事發生,她還張羅著為我牽線搭橋,希望我可以和廠長兒子沈光林在一塊。
她從2001年去到1981年,看到人的命運只因為幾個選擇的不同而大相徑庭。我內心非常清楚,她為我做的一切事情背後的用意,看著始終衝在我前頭的曉玲,我又欣慰又心疼,又難過又幸福。
她明知道如果1981年的我與光林結為夫妻,那麼她便不會出生,但是她依然選擇那樣去做。可是我的傻女兒,我該如何才能讓你知道,人生所有的選擇,只要遵從自己內心,就會幸福的。我該如何才能讓你知道,媽媽從來沒有後悔青春時代所有的選擇,也從來沒有後悔這輩子能夠有緣分與你成為母女。我又該如何才能讓你知道,相比我的人生,我更希望看到你的人生綻放更多可能性。
我把你帶回80年代走一遭,只是想告訴你,你的存在,是我青春無悔的見證,你再也不必自我懷疑和譴責,我想告訴你,你是值得被人愛的,當你的人生有了目標感(哪怕這一段旅程,你都是在為我努力),你會發光,你再也不必自我看輕或菲薄。
女兒吶,儘管我知道這只是迴光返照似的一場夢,但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和冷特呆在一塊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嗎?我相信,甚至堅信你終將遇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你們互相滿心歡喜,相看兩不厭。當我看到你在舞臺上演繹著自己排的節目,我有多高興嗎?我相信,也開始堅信你終將找到你願意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你會發自內心的快樂,我也祝願你取得好成績。
你好啊,賈曉玲。
我不再擔心你了,我就要走了。
你好啊,賈曉玲。
這一輩子,有你當我女兒,我真高興。
———來自賈曉玲的媽媽:李煥英 在電影院看《你好李煥英》,看到最後,賈曉玲猛然驚醒的那刻,第一時間便想起了韓國電影《開心家族》,只因為那一段實在太像了,當然,那個“點”出來的時候,對片子的拉昇效果,也和《開心家族》一樣好。
既然片子整個故事,媽媽其實也是穿越而來,是全然知曉的,所以我在想以媽媽的視角來看,應該也挺有意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