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陳念念和陳鋒相戀了四年。

大一時，兩人就在一起了。

陳念念長相清純，有點像“奶茶妹妹”章澤天，剛入校時，就引起很多男生的關注。這當中，陳鋒不是最帥的，也不是最優秀的，卻是下手最早，攻勢最猛的。

慢慢地，陳念念對陳鋒也有了好感，但她還有一點顧慮：他們都是獨生子女，兩家相距很遠，畢業後很可能分開。她是個傳統的女孩，戀愛就想有個結果。與其到時候痛苦，還不如不要開始。

陳念念把自己的顧慮和陳鋒說了。陳鋒信誓旦旦地說：“陳念念，以後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陳念念一下子感動了。情話像蜜糖，句句甜心裡。伴著涼爽的秋風，陳念念戀愛了。

初戀總是很美好。雖然也有爭吵，但日子燦爛得像夏日裡的陽光。

陳鋒說，他倆都姓陳，以後不管孩子跟誰姓，兩家都高興。

念念想，他們是要過一輩子的。就這樣白頭偕老多美好啊。

二

是從什麼時候有了變化呢？應該是在大四下學期吧。

陳峰說：“我是男生，我要提前到社會上歷練。不能等畢業後再找工作。”

陳念念明白，陳鋒在為他們的未來奮鬥，她全力支援。

可是，一連投了幾份簡歷，都石沉大海。

後來，陳鋒家裡幫他找了一份工作。待遇不錯，福利很好，但是得回老家上班。

念念不想讓陳鋒走，可是陳鋒說了，自己先去累積點經驗，等在這一行幹熟了，到她家那邊也好找工作。

陳念念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那天，她去送陳鋒，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心裡除了感傷，還有點不安。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要相信他。陳鋒答應過自己，就一定會回來。

陳鋒幾乎每天給她打電話。他們煲電話粥，分享生活趣事，節日的時候陳鋒還會給她發紅包。

可是慢慢地，陳鋒的話題她有點接不住了。陳鋒談工作，談實習的苦惱，陳念念只能安慰，卻給不了建設性的意見。次數多了，陳鋒也就不提了。

後來，陳鋒越來越忙，打電話的次數也少了。

快畢業時，陳鋒回學校，陳念念忍不住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到我家啊？”

沒想到，陳鋒竟像一個被點燃的火藥桶，他煩躁地說：“陳念念，你能不能不這麼自私，你知道找個工作有多難嗎？你光讓我過去，你為什麼不過來找我？”

陳念念很委屈。這明明是早就說好的呀！她氣憤地不再理陳鋒。兩人就這麼彆彆扭扭地畢業了。

後來，還是陳鋒主動來道了歉。他說他壓力太大了，希望念念再給他點時間。

他還是在乎她的。

陳念念也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太任性了。她想，我們有一輩子要走，現在等等又何妨？

陳念念回了家，找了一份行政的工作，滿懷希望地等著陳鋒。

那天，陳念念在班上，看到陳鋒打電話來了，興沖沖地躲進洗手間接聽。

陳鋒和她聊了兩句後，猶豫地說：“念念，我……不能到你家那邊了。”

陳念念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對不起，我家只有我一個兒子，父母離不開我，我不能離他們太遠。”

陳念念有點生氣。他追她的時候，距離不是問題。現在不願意來了，又拿距離當藉口。

還沒等她說什麼，陳鋒接著說道：“我現在工作轉正了，你知道的，現在找工作太難了……我想好好做下去。我現在這種情況…不也想耽誤你。”他頓了一頓，終於還是說了那句話：“念念，我們分手吧。”

陳念念一直聽著，心越來越涼。直到他說出“分手”時，她的心使勁疼了一下。

她用牙使勁咬著嘴唇，想哭卻忍住了。

他早就想好了，不是嗎？他只是來通知她的。

自尊心不允許她示弱。她擠出一個字“好”，然後迅速掛了電話。

只是，帥不過三秒。剛結束通話電話，陳念念就蹲在地上哭了。

委屈、憤怒、難過，一股腦兒朝她襲來。她再也憋不住，淚水伴著哭聲，磅礴而下。

三

五分鐘後，念念從地上站起來。她洗了把臉，深深吸口氣，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還在實習期，她不能太任性。

一整天她都覺得精神恍惚。像沒有心的木偶。

終於要下班了。陳念念把一天的工作記錄交到經理辦公室。

王經理看了一眼，皺了下眉頭。“陳念念，你這是怎麼記錄的？”他指著錯誤的地方給她看，卻發現陳念念在那裡發呆。

王經理提高了音量：“不要覺得大學畢業就心高氣傲，你知道現在找工作多難嗎？”

陳念念緩過神來，聽他說到“找工作難”這幾個字，心被戳到，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王經理看陳念念哭得梨花帶雨，以為話說重了，忙說：“沒事兒，以後注意就是了！快別哭了。”

陳念念用袖子抹抹眼淚，說：“對不起，王經理，是我的錯。我今天狀態不好……失戀了。”

王經理“哦”了一聲，讓陳念念先出去了。

誰知不一會兒，他又把念念叫進來了。

王經理笑嘻嘻地說：“陳念念，你心情不好，今天給你發個員工福利。下班後，我帶你去散散心吧。”

念念愣了一下，然後說：“好”。

如果是平時，陳念念可能會拒絕。但今天她太難受了，她急需出去調節一下。

她稍微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王經理平時對她就很關照，幫助她很多，陳念念一直心存感激。

他請念念吃了飯，寬慰她：人生要往前看。還帶念念去唱歌，他說，把壞情緒喊出來事兒就翻篇了。

在KTV裡，王經理先自己唱了兩首，然後讓陳念念來。

陳念念扯著嗓子喊了兩首，果然心裡沒那麼堵了。可當她唱第三首時，覺得自己選錯歌了，歌詞太應景，剛失戀的她，唱著唱著就忍不住流淚了。

陳念念用紙巾擦眼淚，沉浸在自己悲傷的小世界裡。

突然有人從後面抱住她，她嚇了一跳，一下子彈出去。

“王經理，你幹什麼！”她驚叫著大喊。

天啊，王經理竟趁她哭泣時，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王經理冷哼了一聲：“陳念念，你都跟我來這了，還有什麼好裝的？”

陳念念又羞又惱，怪自己病急亂投醫。

“我把你當朋友才來的。你都有老婆了，這麼做不覺得過分嗎？”

王經理有點惱怒：“陳念念，我這是在安慰你！別不知好歹！”他緩了一下，轉臉又嬉皮笑臉地湊過來：“你要是介意我有老婆，可以當我妹妹啊。”

陳念念覺得噁心，提起包往外走。

王經理氣急敗壞地說：“你想好了，你還在實習期，能不能留下來我一句話的事！”

陳念念徑直往前走，她一刻都不想停留。

惡魔的面具被撕開，露出醜惡的靈魂。

陳念念後悔在陌生人面前坦露脆弱，後悔為了疏解情緒隨便跟別人出來。她更懊惱自己因為失戀而失去判斷力。

在路上，她一遍遍地罵自己：陳念念，你失戀把腦子弄沒了嗎！簡直愚蠢至極！”

老祖宗說的話誠不欺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生活，給她好好上了一課。

四

第二天，陳念念交了辭職報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司。

第一份工作沒了。

失戀又失業。她充滿了挫敗感。

陳念念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覺。胃口也不好，吃什麼都激不起食慾。一個月下來，她瘦了六斤。

陳念念懷疑自己抑鬱了。她對自己說：不能再這樣了，我要趕緊走出來。

所以，當大姨給她安排相親時，她一口答應了。

那個男生叫包強。

包強的媽媽和念念的大姨是同事。他們覺得倆孩子挺合適，很快就安排了見面。

第一眼見包強，念念忍不住笑了：這個男生長得很治癒：胖胖的身材，圓圓的臉，像一隻憨態可掬的熊貓。

包強對念念印象不錯，願意試著交往。大姨高興地給念念媽打電話。

念念媽也挺高興，她對念念說：“包強工作好，人品好，跟著他不會吃虧的。”

念念點點頭，說，可以處處看看。

她想重啟一段新生活。

也許忘記舊愛最快的辦法，是重新愛上另一個人吧。

包強是醫生，工作其實有點忙。但他總是主動給念念打電話。

他知道念念胃不好，帶她去看老中醫，配了好些養胃的中藥。

念念的親戚去看病，包強總是提前打好招呼，有時間還會親自陪同。

大家都喜歡包強，覺得他踏實靠譜。

可是，陳念念顯然沒進入戀愛的狀態。她總是淡淡的。

她談過戀愛，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她的愛情曾轟轟烈烈，曾甜蜜芬芳。

可越和包強相處，她越覺得這不是愛情。

終於在嘗試了兩個月後，念念主動提了分手。

她和媽媽說，自己不喜歡這種型別。其實，最真實的原因是，她還沒忘記陳鋒。

念念有時候會後悔：如果當初她不那麼驕傲，而是盡力挽回；如果當初她不裝得那麼淡定，而是在他面前大哭；又或者，如果當初她願意妥協，為了愛情去陳鋒的城市……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開了。

後悔像一把刀子，割得她心裡難受。

陳鋒曬了一張照片，上面是兩隻緊握的手。配文：遇見你真好。

念念死死盯著圖片，感覺自己的心被這兩隻大手反覆揉搓著，翻來覆去地疼。

她不相信陳鋒身邊有人了。才三個月，她都沒有忘記他，他怎麼可能愛別人？

也許，陳鋒也去相親了？像當時她見包強一樣。為了開啟一段新生活，所以重新愛一個人？

肯定是這樣的。

都怪自己太猶豫，如果早一點去找他，是不是別人就沒機會了？

念念一夜未眠，她決定了，她要去找陳鋒。

她要為愛情努力一次，她要去拯救愛情。

五

早上五點，陳念念起來收拾東西。

窗外的天空一點點變亮，念念的心也一點一點亮起來。

六點，陳念念提著包，去趕第一班長途汽車。

這一走，有點破釜沉舟的意思。

八小時後，陳念念到了陳鋒的城市。

一下車，陳念念就被傾盆大雨驚住了。兩個城市離得遠，她沒想到天氣可能不一樣。

出師不利。但這才僅僅是一個開始。

念念鑽進一個小店躲雨，給陳鋒打電話，卻沒有人接。她的心一沉，但她仍安慰自己說，陳鋒可能在忙。

既然來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

陳念念記得陳鋒公司的名字，上網百度了一下，竟真的找到了地址。

念念想直接打車過去，但這樣的天氣，遲遲打不上車。她不想再等了，她把包頂在頭上，冒雨衝到公交站。查了公交，又晃晃悠悠坐了一個多小時車後，她終於到了他的公司。

當陳念念站在樓下仰望時，都快哭了。她為愛千里奔赴，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不知道他在不在公司，但總要碰一碰運氣。

陳念念有些忐忑，又有點興奮：好久不見了，陳鋒看到我會怎樣呢？ 意外？驚喜？還是感動？

陳念念準備先去前臺，如果陳鋒在公司，就把他叫出來。

說來也巧，陳念念剛到他公司門口，就看到陳鋒在外面吸菸。

陳鋒抬頭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後一臉不快地問：“你怎麼來了？”

陳念念的心跌到谷底。她看到了陳鋒的表情，除了驚訝，還有厭煩。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出差路過這裡，順便過來看看你。”

陳鋒的臉色稍有緩和，一陣沉默後，陳鋒開口：“念念，你……” 陳鋒還沒有說完，就有人在裡面喊他了：“陳鋒，經理叫你了。”

陳鋒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進去。

十分鐘後，他還沒有出來。念念轉過身，緩緩朝外走。

有些話已經沒必要說了。

都說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其實不愛也一樣，也是騙不了人的。陳鋒剛看到她時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其實一直有預感，但她不願意相信，只有自己看到了才死心。

不久後，陳鋒回覆：“念念，不好意思，沒來得及招待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我快訂婚了”。

陳念念仰頭苦笑，心寒如冰。她終於可以死心了。

其實這場戀愛早就被判了死刑。只是她不願意接受。她想把死刑變成死緩，再申請提前釋放。卻不知道，在陳鋒宣佈分手那一刻，他們的愛情就被就地處決了。

念念不忘，未必終有迴響。

六

陳念念回家後大病了一場。

這個秋天，地上的青草和她的青春一起枯萎。

病癒後的陳念念應聘到小學當代課老師。

她好好吃飯，按時休息；認真備課，積極工作。生活終於恢復了正常。

每天看到孩子們朝氣蓬勃的笑臉，她就覺得開心。

有時，回憶這半年的心路歷程，她會感慨。

她漸漸悟到：失戀就像陷入沼澤，越原地掙扎陷得越深。 只有及時調整心態，藉助外力不斷向上，才能把自己拽出來。

失戀需要自我救贖。

七

春天來了，萬物復甦。

陳念念報了教師招考培訓班。

她喜歡教學，她要把它變成自己的終身事業。

陳念念平時上班，週末上課。日子忙碌起來，明快而充實。

一個週末，陳念念去培訓班上課，課間趴在桌子上看書。

突然，有人輕輕拍了她的桌子。

陳念念抬起頭，看到一個高大清秀的男生。

陳念念有點詫異地看著他。

他略顯羞澀，臉色微紅。

“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叫張海濤……能認識下嗎？”

有陽光灑在她臉上，溫柔而燦爛。

窗外，鶯歌燕舞，鳥語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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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名：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