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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時代,小人物第03期

年輕人最怕聽到6個字——你啥時候結婚。

面對花式催婚,好像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很著急,只要有單身男女,長輩們都成了媒婆。

返工後,編輯部採訪了5位被催婚的朋友,這個春節對他/她們來說,更像是在渡劫,在多重催婚的浪潮下,他/她們快要透不過氣來。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讓你讀那麼多書

小林,27歲,網際網路運營

從北京回老家的那天,正好是我27歲生日。

畢業五年多,從開始的初入社會想回家,變得逐漸不敢回家。每次回家前總要鼓足勇氣:人生不想面對的事情多得去了,不怕“催婚”這一個。

生日當天,家裡來的親戚朋友坐在一起,話題不免要落到年輕一代的“問題”上,他們說,和我同齡的女孩,大多初中畢業就去外地打工,到了二十就都結了婚。我有所預感,殷嬸孃便拉住我的手,關切地問道:“唉喲,交朋友了沒?”

殷嬸孃的女兒,18歲就被安排說媒成了家,後來聽說無法生育,男方鬧著要離婚,最後花錢去醫院調理了身子,肚子有了動靜才保住婚姻。

對這種事,長輩們在這時候總是緘口不言。

在我們這樣的十八線縣城,女孩子嫁人,聽著是一件非常促銷的事。用我媽的話說,現在可不比往年,離了婚的女人,那都好找物件。

“要是不帶‘拖累’,那也是搶手的。”

吃飯席間,我媽對著各位嬸孃羨慕道:“還是你們有福氣哦!”說完又訕訕地拍了拍我的膝蓋,“林林,有合適的,是該找一個了。”

我說我不一樣,我是村裡第一個女大學生。

我媽說,“要是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應該讓你讀那麼多書。”這樣的話,我其實已經聽了很多遍,我媽說得像是讀書害了我,氣氛急轉而下,我想繼續反駁,親戚們喝酒碰杯,只顧著勸,“來!吃菜吃菜!”但我倆心裡都不是滋味,等到親戚朋友們散去,我媽一定還會“勸勸我”。

我倆每次的爭論,都像是兩個人彼此對牛彈琴。

在北京上班的時候,我每次接到我媽的電話,她最關心的就是我的戀愛問題,總是問身邊有沒有合適的男孩,要我處一個;遞給她新年禮物,她說真正的孝順是找一個好物件;關心她要注意身體時,她說,我才是她最大的心頭病。

飯後,我們坐下來,想更冷靜地聊一聊。

我說,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不是每個人都非得結婚,才叫有福氣,結婚也還有離的,我身邊的女同事、女領導,過了三十歲都還沒結婚。

我媽理直氣壯,你覺得當媽的,會害你嗎?還不是為了你能有個家,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我說,結婚這事得我說了算。

我媽說,每次其他人說自己的女婿能幹,孫子孫女們多麼懂事可愛,她都感到自己落後他人。我氣我媽來道德綁架這一套,撂下一句:

我從北京回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的。

我媽滿臉的失望,提高了語調,“只有真心對你好的人,才會對你說這些。”

我不再說話,這場溝通已經失去了意義。

我媽繼續感化我,“不結婚要被別人在背後說閒話,我要強一輩子,什麼事都不比別人差,但是你讓我……”她停頓了一會,“真感到丟人!”

我想換個話題,“媽,你吃塊蛋糕吧?”

她說吃不下,轉身躲進了衛生間。我知道她在裡面哭,而我也忍不住,從家裡跑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想:是不是我真的結婚了,就會變好。

27歲了,祝自己生日快樂 | 作者圖

買不起房子的我們,哪還敢結婚

山河,31歲,文字工作者

“小孩子才過年,大人是過劫。”

這句話曾是我表叔的口頭禪,以前我不理解,長大後才感同身受。對於我這種大齡未婚男青年來說,過年堪比審訊堂,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我並非單身,和女朋友相識於北京,我是山東人,她是山西人,我倆一起北漂幾年後,因為受疫情的影響,去年十月離開北京去了太原。

臘月二十幾號,多地發起“原地過年”,為此我高興了許久,國家替我找到了不回家的藉口。

當我把留在太原過年的決定告知父母后,手機聽筒的另一端陷入了沉默,接著傳來一聲嘆息,父母雖然無奈,但還是答應了我的提議。

但我顯然低估了父母的“催婚力”。

臨近年關,父母的電話越來越頻繁,每天三次,無外乎都是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其實,早在幾年前,父母得知我談了物件,就開始催婚了,我和女朋友一直覺得時機不夠成熟,便一推再推——並非是我們不願結婚,而是結婚的成本實在太高,哪怕是我們從一線退到二線城市,想要買房紮根也顯得力不從心。

我的父母是普通的農村人,一輩子沒賺太多錢,哪怕全都拿出來,再加上我和女朋友這幾年的存款,也只夠在太原付一套兩居室的首付。

如果真的買了房,以我們目前在太原的收入,以後的家庭生活將會變得異常艱難。

不僅如此,裝修和家電設施的錢,又該怎麼解決?按照女朋友家鄉那邊的習俗,是要給幾萬塊彩禮的,這筆錢自然也是不應該省下來的。

我估算過,除去房子首付,還要再準備十幾萬,一想到這個數字,結婚就成為了奢望。

父母年紀大了,給我灌一些雞湯,說未來一切都會有,困難只是暫時的,可現實問題擺在眼前,況且結婚後,父母肯定會立刻開始催生。

連房子都買不起的我們,更不敢生孩子。

我們在太原的出租屋 | 作者圖

女朋友的想法和我一致,打算兩個人一起拼搏,先發展幾年事業,然後再說結婚的事。

等我們買得起房了,立刻就去領證。

你別找個你爸那樣的,但也不能不找啊

莫莉,25歲,女博士在讀

自從讀博後,原本在一眾同輩中排行老二的我,立刻替大表姐吸引了一大半催婚火力。

不知不覺,我直接被送上了相親的前哨線。

家裡著急的原因不外兩點:1、女博士處在相親鄙視鏈的最底端;2、我母胎單身至今。

我也不是沒有反抗過,但親戚長輩中,最憂愁且熱心的是把我帶大的親姥姥,這讓我的一切微詞都會被冠上‘不肖子孫’‘不識好歹’的名頭。

姥姥的口頭禪就是,“可千萬別找個你爸那號的!但是你也不能不找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大舅都會打彈弓了!”

自打三年前,姥姥不幸罹患腦梗之後,斷續又復發兩次,導致了血管性痴呆,出院後感懷世事多艱,老了身邊最能指望的不是子女,更不是子女請來的保姆,而是老伴。此後姥姥最大的心願,就是在自己還算清醒,能記得兒孫時,看到我們成家立業,有個圓滿家庭——尤其是我。

我母親的婚姻,委實不算幸福,她在婆家坐月子時都無人看顧,連口熱飯也吃不上,姥姥姥爺看不下去,將尚在襁褓中的我和母親接了回去。

這一接,就從我滿月直到小學。因而,姥姥姥爺將對兩代人婚姻幸福的願望,一股腦地全都加註在我的頭上——打從我上大學起,就開始摸出電話本,一個接一個地找親戚朋友們的回想,有哪些適齡、性格也合適的男青年。

但父母的婚姻,讓我對婚姻本能地感到抗拒,最開始,我言辭激烈,向老頭兒老太太喊,“你們能不能別管我的閒事,我不想找物件!”

可自從我在姥姥家裝了監控後就發現,為了我的閒事,已在痴呆一期,連吃了20年的降壓藥該吃幾粒都記不清的姥姥,每次掏出電話本,為我籌謀相親物件時,她都著急忙慌地戴上老花鏡,關掉她最愛的電視劇,端坐在姥爺身邊,絞盡腦汁地出謀劃策。每到實在記不清時,她就焦急得一邊揪頭髮,一邊滿房踱步。

疾病吞噬了姥姥的健康與神經,卻沒有抹去她刻在骨子裡對於晚輩的愛與關心。

我無法再對姥姥說出‘拒絕’二字,乖乖配合相親,每年過年回家,相親宴“5場”為起拍價,上不封頂,一個春節下來,比高考還累。

於是,整個春節假期,老太太替我組織了3場線上相親,而我的整個春節都在改論文的焦慮中,與隨時要接相親電話的焦慮plus中度過。

這大概,便是親人間由血緣織造的特殊羈絆吧。

大年三十,我還在趕論文 | 作者圖

第一次相親結束,我火速對全家人“出櫃”

袁三天,30歲,插畫師

今年春節聚餐,三十歲還單身的我,毫無意外蟬聯“全家重點關懷物件”冠軍。

左邊坐著小姨,搬出養老院虐待老人的新聞,引出結論:人老了去養老院不靠譜,還是得找個伴兒。右邊坐著舅舅,乘勝追擊,把手機掖給我,說照片上的男孩很不錯,去見見吧。

長輩擔心我的婚戀問題,我也表示理解。打小我就迷戀日本漫畫,除了紙片人,從沒遇見過讓我心動的男孩。上大學時,我一度懷疑自己喜歡同性,天天在女生宿舍樓閒晃,可惜心如死水。

徹底認命後,我對全家人宣佈,我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最好以後就是孤獨終老。

舅舅是做生意的,幾年間給我介紹的相親物件大多是他的人脈。和之前歪瓜裂棗的富二代不同,這次的男孩長得有點像演員吳磊。我答應下來,心裡想著,萬一這次就來感覺了呢?

兩小時的公交又悶又擠,羽絨服摩擦著羽絨服,頭髮都要起靜電飛起來。下了公交,到櫻桃溝還有幾段上坡路,我正檢視園區內大巴車資訊,男孩卻興致勃勃提議:我們走上去吧!

我沒反應過來,他就邁開了步子。

走到櫻桃溝,我感覺雙腿已經廢掉,沒有體力摘櫻桃,只想快點結束這奇葩的相親鬧劇。只見我那相親物件摘了兩大箱櫻桃,毫不在意我臉色多難看,體貼地遞給我一箱:“幫你摘好了!”

我對他說,我付錢,咱倆打車回去吧。

他說,運動運動挺好的。這句話一說出來,頓時掃光了我僅存的最後一點耐心,我對他撐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說我不舒服,去上個廁所。

上車後,我立馬拉黑了他。

回到家,姥姥問我小夥子怎麼樣,我一股腦地控訴他摳門,姥姥著急:“你看你還挑三揀四的,這種會過日子的男生能看上咱就不錯啦!”

愣了五秒,我在家人群更新了群公告:本人性別女,愛好女,今年爭取帶一個女朋友回家。

——望家人周知。

櫻桃溝的一樹櫻桃 | 作者圖

高中學歷都沒有,女孩們見都不見我

強子,30歲,室內裝潢

中考後,我沒考上高中。本來我也不愛讀書,索性就跟著爸爸做室內裝潢,整天擦牆抹灰。

這些年,我和表兄弟們一起包活做,收入尚可,但是說到個人感情問題,真是一言難盡。

早在我滿18歲時,母親就張羅我相親了。

這種現象在農村非常普遍,反正不讀書嘛,那就結婚生子。不過那時我年輕,對相親非常牴觸。一是覺得只有找不到男女朋友的人才會相親,我還沒到那地步;二是感覺難為情,畢竟兒時的玩伴還在唸書,我就要相親結婚?

嬸孃們也幫我打圓場,“急什麼,他還那麼小,玩兩年再說噢!”母親也不再堅持。

沒想到一晃,我就到了26歲,本家幾個比我小的兄弟陸續結婚生子,而我相親屢屢失敗。父親的面子掛不住,每次有人問他我找媳婦沒,他總是冷笑一聲,“他這個人,找得到媳婦誒?”

我自知理虧,也不言語,只當沒聽見。

母親自然是急得不得了,她常常跟人嘮叨:“怎麼辦!現在沒合適的女孩了!”她到處拜託媒婆幫我介紹,放話誰幫我找到媳婦,她出2萬,結婚時給1萬,生孩子了再給1萬。每年春節,來我家的媒婆絡繹不絕,天天帶我出去“看女孩”。

很快我就發現不對勁,大部分媒婆沒見過女孩,壓根不瞭解女孩的情況。女孩有無男朋友、對男孩有什麼要求、學歷這些,她們全不關心,只知道大概年紀,還沒出嫁,然後就張羅見面了。

我學歷低,想找個差不多的實在女孩兒,踏實過日子。媒婆依然給我介紹一些大學、大專學歷的女孩,理由是沒讀書的女孩都嫁人了,只剩下讀了書的女孩。我自覺不靠譜,不想白費力。

回家的路上,媒婆照樣找我要工夫錢。

即便這樣,只要有媒婆來介紹,家裡人仍然逼著我去,“去看一下啊,或許女孩就看上你了呢!看不上就算了,你又不少塊肉!”

今年春節他們集思廣益,商討出了3個方案。

姑爺們讓我別幹裝潢了,去電子廠上班,錢多錢少無所謂,帶個媳婦回來再說。

大姑要給我介紹一個離異女孩,據說年前剛離婚,比我大3歲,帶著一個6歲的兒子。

小姑提出更“高明”的方案。她垸有個女孩和我同歲,讀了中專。他們家兒子多,四個叔爺共一個女兒,寶貝得很。冬天她媽媽怕她冷,都是把飯端到床上給她吃。“她幾個叔爺說了,不要彩禮,也不用買房,但男孩要當上門女婿。”

不等小姑說完,爺爺恨不得立刻就去提親,“當上門女婿怕什麼?還不是中國人嗎?”

“就是女孩養得太寵了,一點樣子也沒有,見了人哪打招呼啊?還總是罵她媽!”小姑嘆了口氣。大家不約而同看向我,問我怎麼想。

我尷尬陪笑,心中暗道:“我能怎麼想?早知道娶媳婦這麼難,我就投胎做個女的好了!”

在室內裝潢,工友拍的 | 作者圖

後 記

不論到了什麼年齡,結婚都應該是為了自己,一輩子並不長,要和值得的人一起過。

一期一會,下期短故事專欄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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