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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日子總覺得飛快,飛快得留不下任何痕跡。艱難的日子卻覺得十分漫長,漫長得彷彿每一年都令人難忘。現在的年,過得越來越沒有年味兒,少年時代的年,卻覺得有滋有味兒。

01 串親戚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全社會都講戰天鬥地,天天都忙忙碌碌,平時很少有機會親戚之間互相探望,只有過年的時候有點時間。孩子們也是如此,除了上學,業餘時間還得幹一些割柴、拾糞等家務活兒。所以就盼著過年,走走親戚,享受一下作為客人(北方叫qie)的優待生活。

其實,串親戚好處很多。一是可以不幹活兒;二是多知道不少新鮮事;三是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四是瞭解一下親人們的生活狀況。那個時代,路況不好,通訊不暢,車輛很少。親戚之間只能靠串門瞭解情況,產生故事,加深感情。

在我十二歲那年,臘月二十,受父親派遣,我和三姐去60裡外的龍鬚門駱駝場村看兩個姑姑。上午八點多出發,九點多到承青公路邊的三道河子等車,到了十點多也沒等上,和我們一起等車的還有孟廣義家的兩個尖山子的姑娘。情急之下,我們一商量,決定步行前往。一路走一路聊,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傍晚時分,我們才到達大姑家。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步行走這麼遠的路,整整一天,八、九個小時,60多里,直走得我腰痠背痛,步履蹣跚,終身難忘。

在大姑家,套用現在的網路語言,那簡直是玩兒嗨了,白天跟一大群小夥伴瘋跑,晚上跟姑姑家常裡短的嘮個沒完沒了,輪流吃著姑姑、表兄、表侄家翻箱捯櫃準備的美食,過的樂不思蜀,更難得的是那份自由自在。

在大姑家,我找到幾塊小木板,用火筷子(兩根筷子長得粗鐵絲)燒紅鑽眼兒,做成了兩個快板,一天到晚打個不停,吵得大姑,直叫“祖宗”,求我也停不下來。到現在我還在後悔,那時大姑該多心焦麻亂的生氣啊!直到多年後大姑看到我,還在奚落我!但也從那時起我對大姑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也是在那一次,我第一次知道了電燈。

老姑家,有一個小水電站,因此她家用上了電燈,我站在炕上,看到屋頂上有個吊著的空燈頭,我想知道里面啥樣,傻傻地把食指伸了進去,滋拉一下,手指就像錐子紮了一般難受,趕緊本能地抽了回來。我一直納悶兒,都說電能電死人,我那次為什麼能逃脫?當然,我也一直後怕......

實在不能再待下去了,二十九過年,二十八我們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大姑家,臨走大姑給了我一塊壓歲錢,我如獲至寶。回到家,捱了父親狠狠一頓訓斥。

02 趕大集

六七十年代,人們很少出門,見少識寡。在我們的認知裡,縣城就是可望不可及的大城市,因為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去一次逛逛。

那一年,臘月二十後的一個集日,是寬城縣城大集,頭天晚上,我們一群小夥伴,約定好了,第二天起大早去趕集,大家都很興奮。

有許多小夥伴甚至搬到一家去睡,以便方便集中。那時互相借住是經常的事。當年,我就和我大伯家的二哥在一起住了好長時間,為的是起早一起出去割柴火方便,當然也聽到了不少大娘控拆奶奶的那些事兒。

話說回來,第二天凌晨三四點鐘,整個村莊都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喚聲,“二頭……鎖子……黑子……起來了沒?走哇!” 不一會兒,在去往縣城的路上,就出現了三五成群的趕集人流。

我們村去縣城有兩條路,一條是大路,繞道三道河子、安達石、崖門子、龍鬚門到達縣城,長約60裡,一般乘車或騎腳踏車才走這條道。一條小路,進金雞溝、過大安梁,從黃崖子、北局子,到達縣城,長約20裡,雖然路近,但需翻山越嶺,只有步行才能走。

我們自然選擇了小路,經過披星戴月,艱難跋涉,七八點鐘就到了縣城。

縣城的集市景象確實讓我們大開眼界,趕集的人流如潮,叫賣聲、呼叫聲響聲一片,熱鬧非凡。我們一邊看熱鬧,一邊購置年貨,年畫、花盆兒(窗花)、鞭炮……逛到中午,便是我們最期待的時刻——下館子,這是必須有的專案。那時,物資短缺,大米、白麵、肉奇缺,尤其缺白麵。

我們北方不產小麥,國家只有在春節的時候每口人允許換2斤白麵,所以,我們只有在過節時、來qie時、頭疼腦熱時才能吃上面。因此,我們起五更爬半夜來趕集,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中午這頓飯。

中午到了,我們迫不及待地跑進飯店,排隊交錢排隊取飯,兩個饅頭一碗雞蛋湯,吃得歡天喜地,心滿意足。當時,我還產生一種想法,我們還得排隊交錢端鈑,怎麼不像電影上那樣有坐等收錢吃飯呢?多年後才搞明白。

吃完飯,我們又從北逛到南,下午時分陸陸續續打道回府。

現在想想,其實,之所以趕大集給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主要的不在於買什麼,而是享受這個像結伴旅遊一樣的快樂過程。

03 吃大餐

過年的吃,是過年給我少年、童年時期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盼過年、盼過年,主要是盼的那些美食,小孩子本來就饞,再加上平時粗茶淡飯都難以果腹,所以,過年的吃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進了臘月,家家戶戶一個專案接著一個專案,漏粉、蒸餑餑、磨豆腐、殺豬、趕集買菜,分白麵、包餃子、燎豬頭……熱火朝天,直吃的你過了十五就想過下個年!

說到吃,不得不表揚一下我的老爹,我爸確實是一位優秀的男人,不僅在外面能說會做,受人尊敬,在家務上也是一把好手,做一手好飯菜,尤其是炸果子片(大果子)遠近聞名,經常給左鄰右舍幫忙。還有就是過年那頓飯裡的小炒(小炒肉),那叫好吃,好吃到,過年飯八碟八碗中我只記住了它。

參加工作以後,我走南闖北,到處尋找這道菜,一直沒有找到,誰做了也不是那個味兒。在我的記憶裡,我們家的過年飯,這道菜從來沒有缺席過。我覺得那就是我爸的絕活和專利。

主要的做法就是,取豬身上最好的瘦肉,半凍時切成細絲,少油幹炒,快熟時加上少許蔥絲調料,乾脆松爽不膩,有點正定崩豬肝兒的味兒,一般是在吃燉肉吃膩了的時候吃小炒爽口。

如今,年齡大了,物質極大豐富了,吃,再也不是我生活的主題,但回憶過去的吃,依然讓我激動,激動的是那個激情燃燒的年代,激動的是那些與吃相關的人和事,激動的是那個年味兒,那些樂趣……

2021年正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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