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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每年的初二都到姥姥家拜年,對媽媽和幾個姨來說這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聚會。她們穿上最合體的衣服,拿著最顯眼的禮物,托兒帶女攜著夫婿或騎單車或步行老早就出發了。

最早的記憶是七十年代中期,安陽的老城還沒有拆,千年老城街道原貌依然。五六歲的我不走尋常路,轉挑路兩邊的青石臺階攀爬,在媽媽不斷的催促聲裡,城西大院街幼兒園的姥姥家不知不覺就到了。

一個顫巍巍的老太太註定笑臉相迎,從籃子裡拿出煮好的雞蛋塞給我,這就是姥姥,她的見面禮可能是那個時代最好的食品了。

我記得頭幾年姥爺還在,老坐在裡屋藤椅子裡,慈眉善目,說話不多,帶著山東口音,時常嘴裡還哼唱著幾句戲詞。媽媽說他可是個寶貝疙瘩,肚裡都是戲,連毛主席和周總理都接見過,是山東梆子戲的元老,可那時候已經有些糊塗了。我好像沒有跟他有過什麼交往,只記得他叫我乖乖,我喊他姥爺。

舅舅和大姨遠在濟寧不回來過年,媽媽排行老三,加上二姨四姨,俗話講,三個女人一臺戲,還有她們各自年齡相仿的兒女們,初二的姥姥家註定是熱鬧非凡。

中午開飯前是媽媽和姨們聚談聊天的時間,也是我們六個表兄弟姐妹們聚眾遊樂的時候,幼兒園後院的轉椅和鞦韆是我們的最愛。記得我在轉椅上待的時間最長,既討厭那種天旋地轉的暈厥感,又忍不住跟表兄弟們去比試一下自己的勇敢;鞦韆則是表妹小燕和妹妹詠梅的專屬,直到吃飯都不捨離開。一直記得表妹盪鞦韆時英姿颯爽的樣子,從那一刻起漂亮的她就是我心中的一道風景,直到長大了二姨和媽媽開玩笑對我說可不能跟表妹搞物件。

中午開飯有兩大桌,大人孩子分開坐。七八十年代的聚餐與現在不同,那時候過年的飯比平常好很多倍。平常吃不到的東西都能嚐到,炒肉絲,溜肉片,幹炸帶魚,大小酥肉,紅燒魚,黃燜雞,糖溜丸子……,還有白菜湯,這個時候小姨父是主角,他的幾個拿手好菜現在依然印在我大腦的味道中樞。

在媽媽的姐妹中,二姨三十幾歲時就得了類風溼病,腿腳受限,這可苦了姨父和幼小的表哥表妹。二姨父無怨無悔地伺候了二姨一輩子,表哥早懂事早當家,表妹學習好卻很早就工作了,我記得她高中畢業的那年冬天,在二道街幼兒園院裡給家裡人洗衣服,手凍的通紅,眼裡噙著淚花,心有不甘。我明白她肯定為了家庭做出了犧牲。

我的小姨在我們孩子們心中是永遠年輕的,年輕時衣服總穿的最鮮豔,性格也活潑開朗。她是性情中人,一不小心就腦,一鬨就又樂了,我想她註定會活高壽,因為她活的最輕鬆最本色。

我媽媽在姐妹中是學歷最高的,她是濟寧一中的老三屆高中生,要不是文革,肯定能上大學。媽媽的性格中規中矩,善良樸實,她長的不高卻耐看,當然是兒女心中的女神。

這三個女人初二的相聚自然妙不可言,飯前餐後,家長裡短,夫短兒長,歡聲笑語不絕於耳,不知不覺夕陽西下,就是倦鳥應歸了。

時光一去就四十多年了,姥姥姥爺,二姨和媽媽都已經故去了,我們這些孩子們也都已經年近半百了,今天又是大年初二,腦海裡翻滾著幼小時心靈裡打下的記憶,耳朵裡迴響著故去長輩們親切的呼喚聲,口腔中回味著兒時姥姥家裡飯菜的濃香,一切就像還在眼前,可是時光卻匆匆如流水一去不再回。

大年初二是我人生中最珍貴的獨特記憶之一,無論身處何方,這個日子都會想起年少時那個安陽老城的幼兒園,院裡的幾間老屋,老屋邊上那顆無花果樹,姥姥姥爺和年輕的媽媽和姨們,還有兒時的自己和姨表兄弟姐妹,彷彿轉椅還在瘋搖,鞦韆依舊飄蕩,飯菜依舊飄香,每年的今天都不免懷想那難得的舊日時光。

2020年大年初二於安陽[/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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