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鄰居張嫂和她丈夫張哥都是60年代出生的人，歲數雖然接近，但倆人的性格卻截然不同。

張嫂是會計師，做事認真細膩，性格喜歡浪漫，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桌子上鋪有鏤空的精緻繡花檯布，上面擺著式樣別緻的插花。

張嫂對待穿著也很講究，衣服款式新穎，熨燙得闆闆正正，頭髮梳得利利索索，尤其是逢年過節更會認真對待，按照傳統習俗去穿、去過，不同節氣穿不同的衣服，做不同的吃食，如：立春吃春餅，清明吃煮雞蛋，冬至吃餃子等。

張哥卻全然不同，他思想、性格古板、守舊，一件衣服只要乾淨不破，穿它十幾年都不在乎，什麼節氣吃什麼食物也無所謂，只求按時按點吃，吃飽就可以了。什麼儀式感，在他身上蹤跡皆無。

張嫂跟張哥的性格差距太大，為此，二人常常為一些小事情發生口角。

這不，春節到了，因為貼福字，二人又起了糾紛。

除夕一大早，家家戶戶的門上都新桃換舊符了，貼上了漂亮的對聯、門神和福，呈現出一年中最喜慶的紅紅火火的畫面，只有張嫂家的大門上還是舊年的。張嫂急了，趕緊回屋裡喊正在洗菜的丈夫跟她一起貼福。

張嫂叫了兩次，張哥都沒有動。張嫂急了，喊道：“你怎麼還出不來呀？快點啊！”

張哥嘴裡咕噥著：“貼什麼福，把門弄得那麼髒，膠布都撕不下來，不貼福難道就不過年了？”嘴裡雖然嘀咕著，心裡也很不耐煩，但他還是把菜扔到了盆裡，站起來走了出去。

張嫂把門神往門上擺著，問張哥：“正不正？”張哥沒好氣地頭一抬，眉皺著說道：“行啦！哪兒那麼多事，貼上不就得了！”

張嫂正要把膠布按實，一個聲音飄了過來，“右邊高了點。”是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張嫂雙手按著福無法回頭看是誰，只能按照聲音提示把福的右邊往下放了點兒。“又低了，再稍高一點兒。”張嫂又往上提了點兒。“好啦，正合適！漂亮！”

兩個熱心的小姑娘滿足了張嫂做事認真的心理，直到姑娘們走遠了，她的心裡還高興著。張嫂看著成了聾子的耳朵——配搭的張哥，嘴裡說著：“你看你，還不如路人呢！真是不解風情。”張哥彷彿沒聽見一樣，卻喊著“真冷啊”地進了屋。”

張嫂又從屋裡拿出了福來貼，張哥卻不再出來幫看了，她心裡正窩著火，正巧對門鄰居老丁出來了，便說：“你貼，我幫你看。”張嫂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了。在老丁的提示下，福字很快就貼好了。

張嫂後退了幾步，看著門上貼得方方正正的門神和紅紅的福，心裡滿滿的是全是幸福感，嘴角像春風一樣地微笑著。

張嫂門上新貼的門神是秦瓊、敬德。有二位門神的保護，還有端端正正的福字增添的喜氣，這個春節，他們二老一定會過得喜慶、圓滿！

2021年2月13日（辛丑年正月初二）完稿並修改於北京

（二）

今天是除夕日，農曆2020年最後一天。過了今天，2020年的最後一秒也不會再見到了。所以，人們傳統上都對這個日子尤其在乎。

從臘八開始進入過年的倒計時，到除夕是最後一日，過了除夕便迎來了新的一年。所以，這個日子是家人大團圓的日子，凡是在外地工作的人，想方設法也要千里迢迢地趕回家與家人團聚辭舊迎新，這一日堪稱是過年的重頭戲，一切的準備都是為著這一晚上的團圓。

吃團圓飯是家家最重要的一個戲碼。在我家，這一天除了小孩子，其他人，包括那些平時根本就不下廚的，都會在今晚亮一亮自己的廚藝，拿出看家的本領，做一道自己最擅長的菜品。

張嫂家也不例外。張嫂有兩個兒子，平時都是各過各的日子，今天湊在一起，自然亮相自己的拿手絕技菜品是絕對重要的。

經過一下午緊張而忙碌的煎炒烹炸，菜終於全部上桌了，十幾個盤子的菜品葷素兼備，色香味俱全，看上去亮亮的，聞上去香香的，且每個菜都在盤中擺出各種花樣，煞是好看，這可真是過節，過的是大年啊！不同於往常的小聚。

過年嘛！自然是以曬團圓飯的盛宴為主。

張嫂先錄了遠景、全景整桌的菜品，又一一拍各個菜的近景。這時，張哥開始替孫女孫子說話了，“拍一張得了，沒完沒了，什麼毛病！”話從張哥嘴裡說出來，就讓張嫂不愛聽。兒子兒媳婦都在安撫著自己的孩子“等會兒，等會兒，奶奶拍完了就好了啊！”

還剩最後兩個菜沒拍了，張哥實在忍不住了，一邊使勁往後仰著身子，躲著鏡頭絕不出鏡，一邊暗示孫女孫子開吃。孫女孫子頗解爺爺的意思，坐在那裡就下筷子了。這可急壞了張嫂，趕緊拍完，匆忙結束。大家終於開席了。

錄影快放完了，最後的鏡頭把大家笑得前仰後合，險些把飯噴了出來。原來張哥躲過了鏡頭達到了不出境的目的，不過，最後一句氣哼哼的話“還拍不完，再不吃菜都涼了，不等了”被錄了進來。

張嫂煞是糾結啊！

2021年2月13日（辛丑年正月初二）起草

2021年2月14日（辛丑年正月初三）完稿

（三）

今天是大年初二，按傳統過年的習俗，兒子陪兒媳婦兒回孃家了，家裡只有張哥和張嫂。

老傳統有“初一餃子初二面”之說，即初一要吃餃子，初二要吃麵條。這些都是老輩們流傳下來的傳統，有著美好的寓意和祝福。

據說，以前的大年初一極冷，吃上熱氣騰騰的餃子與防凍耳有關；再有就是餃子的形狀與元寶相似，吃了餃子便有招財進寶的寓意，所以，初一要吃餃子。

初二吃麵條，麵條順溜、爽滑，初二吃了麵條，寓意著在新的一年裡順順當當，事事順利。初二還是結婚的女兒一家回孃家的日子，吃了麵條意味著女兒和女婿的日子可以順順當當，長長久久。

今天孩子們不回來，那畢竟是大年初二，張哥張嫂也要順應傳統吃麵條。即使是吃麵條，也不能像平日湊合，也得認真地做上幾個菜。要有儀式感！

今天的菜是張嫂下廚做的。因為過年得有個過年的樣兒，這是張嫂的傳統與脾氣！

張嫂在廚房裡麻利地一通忙活兒，做了兩個冷盤：糖醋藕、涼拌胡蘿蔔白菜片。兩個熱菜：清燉牛肉、鮮蝦仁兒油菜心兒。兩葷兩素符合健康原則。麵條是豬肉絲兒、黃花、木耳、雞蛋、鹿角菜打滷。張嫂看看桌上的菜，已是色、香、味俱全，齊活！

才弄停當，張哥已把赤霞珠乾紅葡萄酒在高腳杯中斟好，鋪著白桌布的桌子上擺著紅、綠、白各色菜的菜盤，又有透明的高腳玻璃杯中的紅酒的襯托，煞是漂亮，更有幾分浪漫，張嫂心中升起幾許得意。張哥張嫂二人就坐，開始對酒當歌了。

張嫂剛端起酒杯，張開的嘴巴里的話還未說出，張哥已經在咂麼嘴中酒的滋味了！

張嫂略顯掃興，自己也呷了一口酒夾了一片酸甜的藕片放入嘴裡品嚐著。待張哥剛端起酒杯要喝第二口酒時，張嫂發話了：“哎！等會兒，咱們碰個杯吧！”張哥稍有停頓，但也算符合了張嫂的提議，噹的一聲，兩個酒杯碰在一起聲音清脆、空靈、悅耳。碰完杯二人各自喝了酒，吃菜！

二人悶喝了一會兒酒後，各自發表了一通對菜的口味進行評價。張嫂說：“藕有點太甜了，炒油菜心兒火候稍有點兒過了。”張哥微笑著，嘴裡邊吃邊說：“還行！還行！”這也符合張哥的一貫性格，只吃飽即可，至於味道嘛，很少挑剔。尤其是今天的菜都是張嫂一人操辦的，識趣的張哥也就更不說什麼了。吃飯的氛圍還不錯，挺和諧。

當張哥再次端起酒杯時，張嫂也忙著端起杯子示意二人再次碰杯，張哥再次符合了張嫂的提議，當！玻璃杯碰在一起，聲音顯得更加清脆、空靈、悅耳，氣氛不錯！張嫂說了一句“祝你新春快樂！身體健康！”張哥微笑著欲把酒倒在嘴裡。張嫂見狀，趕忙說了一句：“你也說一句嘛！”“德行”二字從張哥嘴裡飛出，張嫂不夠滿意地說：“就這話呀！還德行！你也不說點別的？”張哥這“德行”二字是在家裡的各種場合都用，有點兒相當於在二人沒有發生口角時說出的話語，像東北人說的“熊樣兒”，像戀人口中的“真傻”，是沒有惡意的。擱平時也就算了，可今天是大年初二，還在過年中呢！張嫂雖沒有被惹惱，但也略顯不快，還在提示張哥“說一句祝福的話嘛！”

張哥傻笑了一下還未說出口，門鈴響了，張哥趕緊說：“快去開門，跟你說話的人來了！”門鈴響了，不能怠慢，張嫂急忙離座去開門，一看，原來是隔壁鄰居的快遞到了，可是人不在家，快遞員請求先放在張嫂家。

等張嫂收完快遞迴到飯桌時，張哥已是酒喝了，口裡正在品嚐著一塊張嫂燉的牛肉，吃得有滋有味兒。張嫂無可奈何地“哎”了一聲！

快遞員給不善浪漫的張哥解了圍，卻給喜歡浪漫的張嫂洩了氣。

二人又回到各喝各的酒，各吃各的飯的沉默用餐中。

看來，初二吃麵條順順當當的傳統並沒給張嫂、張哥帶來吃飯的順當！

2021年2月14日（辛丑年正月初三）寫併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