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上了電視,忽然覺得心裡有點後悔。
是不是我昨天晚上說的那些話太重了,傷到他的自尊心了?
說實話,當昨天那個胖子撲在我懷裡對我摸來摸去的時候,我心裡對他的厭煩程度,真的和電影中人對喪屍的排斥是有些相似的。
可能昨天我說他們噁心的時候,或者我摔上房門的時候,對陳偉雄來說,都是一種赤裸裸地歧視吧。
但在那樣的情景之下,他還依然會給我留出一半的飯菜。他拿真誠待我,我卻還以惡言。
想到這裡,我感覺特別羞愧。
他有他的生活,而且在我租房之前就跟我說得很清楚了。而同意合租是我自己在完全知情之下的選擇,在這些事情中,他都完全沒有錯。
只是我一直在用有色眼鏡看他。
我看向他那扇關閉的房門,忽然感覺他和我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喜歡男人,我喜歡女人,他沒對我有任何的騷擾,但我卻在用我固有的思維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去批判他的行為。
這肯定是我的不對。
我心裡猶豫著,想要跟他道個歉。不過感覺現在或許不是什麼好的時機。
我想了想,打算今天晚上做頓豐盛的晚餐,也藉著機會跟他表達一下我的歉意。
我再次下了樓,去市場買了點排骨、買了條魚,打算做幾道我的拿手菜。在上樓的時候,我又買了幾瓶啤酒,用一瓶燉魚,剩下的留著和陳偉雄小飲幾杯。
有些話,藉著酒勁比較容易說出口,這是我這麼多年跟客戶提案的時候積累下來的經驗。
回到家,我把這些食材初步地處理了一下。該改刀的改刀,該醃製的醃製。話說我也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認真的做過飯了。上次這麼興師動眾地開灶好像還是春節的時候。
我先把魚收拾好下鍋燉煮,接著就開始著手切青菜。今天打算做四個炒菜,再加上兩道小菜,湊六道菜。對於我倆來說,應該足夠這頓和晚上那頓吃的了。
在排骨快要燉好的時候,我就聽見陳偉雄開啟房門的聲音了。
“你做什麼好吃的呢?這香味都傳到我屋裡去了。”他大聲地問了一句。
我轉頭看向已經進到廚房的他,從臉上的表情來看,似乎已經過去了剛才看電影帶來的氣憤勁兒了。
“燉了條魚、做個紅燒排骨,然後再炒兩個青菜。我合計著從搬進來到今天,還沒好好給你做頓飯呢。今天沒什麼事,露一手讓你嚐嚐。”我笑著對他說著。
“喲,還買了啤酒。這是要跟我喝點啊?”他拿了一瓶啤酒笑著跟我說,那從嘴唇裡露出的潔白牙齒,亮得耀眼。
“嘿嘿,我尋思著這菜做得挺硬,怎麼也得喝點酒啊。不知道你能喝多少,也沒買太多。”我看排骨已經收汁得差不多了,就拿了個盤子,盛出鍋來。
我把排骨盛好放到了一邊,打算再炒兩個青菜就能吃飯了。可刷完鍋一轉身,就看到陳偉雄正用手在盤子裡偷拿了一塊排骨放到嘴裡。接著像是燙到手似的,舔了一下手上的醬汁,捏著耳朵降溫。
你們能想象到一個一身體毛外表爺們的青年做出這麼可愛的舉動嗎?我看著他偷吃的樣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他像是做壞事被發現了似的衝我翻了個白眼:“笑啥,我先把菜端進去了。”
“好,那你先吃。我炒兩個菜就出去。”我對他說完就開始熱鍋、倒油、炒菜。
相比於排骨和魚來說,青菜出鍋的時間很快,沒多久,這兩道菜就炒好了。我端著兩盤菜出去的時候,看到陳偉雄已經將餐具都擺放好了。特別是他還拿了兩個酒杯,滿滿地倒上了兩杯啤酒。
我放下菜正要動筷開吃的時候,陳偉雄忽然叫我等一會。接著他回屋拿了手機出來,各個角度地拍了幾張照片。笑嘻嘻地對我說:“用攝像頭給菜消消毒。”
我看著他那個開心的樣子,忽然覺得他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高冷。
我端起酒杯,輕輕地和他碰了一下:“偉雄,說實話我得感謝你能用這麼低的房租讓我住在這裡。這對你可能並不算什麼,但對我來說,真的是讓我有地安身。這杯酒我先表示一下我的謝意。”
“哎呀,喝酒就喝唄,整那麼多臭氧層子幹啥。幹了。”
聽我說完,陳偉雄皺了皺眉,用杯跟我又撞了一下,直接一飲而盡了。
喝完之後,他也沒管我,自己將酒倒滿,夾了塊排骨放進嘴裡。
“哎,我說胖子,你別說,你這手藝還真的可以!”陳偉雄一邊啃著排骨,一邊讚賞著我。
“你今天這麼反常地做這些好吃的,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吧?”他放下了筷子,大有深意地打量著我。
“有啥話你最好直說,要不這飯我吃不消停。”
我尷尬地朝他笑了笑,給杯裡倒滿了酒。
“那我就說了,其實我對你挺愧疚的。昨天因為你那個……就那個朋友吧,對我的舉動我挺反感的,可能說了一些過份的話,做了些過份的事。你別往心裡去啊。”
“今天你看電影說的話,我感觸挺深的。雖然我不喜歡男人,但我絕對尊重你的喜好和選擇。”
“以後這個屋簷底下,咱倆就多照應著點。我要是言行過激了,你也多擔待。”
“這杯酒我先幹了啊。”我朝陳偉雄舉了舉杯,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上下打量了我兩眼,端起酒杯說:“不用這麼套近乎,無論你說啥,房租可不能拖欠啊!”
“這個你放心,肯定不拖欠。”我拍著胸脯跟他打了個保票。可說完之後,卻又想到我還一單兼職都沒接到呢,這個保票,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他撇了撇嘴,夾起我放到他盤子裡的那塊魚肉塞進嘴裡。
“嗯,這個魚做得好吃!晚上你燜點大米飯,做個魚湯泡飯就行了。別的菜熱熱就好。”他將魚肉嚥下之後,特別開心地對我說著。就好像剛才板著臉說不讓我拖欠房租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看到他的樣子也特別開心,笑著說:“你慢點吃,注意點魚刺,別扎到嗓子。”
“你這人會不會說話?我吃魚你說讓我別扎嗓子?”陳偉雄瞪了我一眼,可吃了一口排骨之後,就又換上了一副享受美食的表情。
他這個樣子讓我覺得特別有趣。有的時候會故作成熟似的說一些狠話,但吃點東西,就像是變回孩子的模樣。
我忽然對他的家世有點好奇,但卻忍住沒有問出口。
這些事涉及到他的隱私,還是不要太多過問的好。
我跟陳偉雄吃飯、喝酒、聊天,我跟他說了我離了婚,被老婆騙錢出軌。說完之後我自己也覺得輕鬆了許多。
似乎跟他這個半熟陌生人袒露了心扉,也打算了我一直鎖著我情緒的那把枷鎖。
陳偉雄聽我說完,就只是橫了我一眼,罵了一句:“我操,你可真他媽窩囊。都讓人欺負到這份上了,還對前妻念念不忘記呢?哎,我說你是個傻逼吧,這樣水性楊花的老孃們,就應該把她做的那些破事都抖落出來,看她還能裝。”
陳偉雄雖然罵著我,但是我卻覺得聽起來特別舒坦。
這樣直爽地辱罵好過那些虛假的安慰太多倍了。而我似乎也被他給罵醒了,沒必要過份糾結在婚姻失敗的陰影裡,錯的人不是我,為什麼我要陷在那種情緒中折磨懲罰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