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在祝福語中喜歡講長命百歲。如果一百歲是人壽終點的話,仔細看來,我已經完完全全地邁過它那四分之一的坎了。
二十五歲這一年,生活發生了許多改變。在這些變化中,我失去了很多,而最終,在內心平靜的權衡中,我察覺我還是得到了更多。這是時間賦予人、事、物的意義,我唯有心存感謝。
對歷史而言,個人命運可能隱藏在很小的一個小數點裡,但對個人而言,卻是百分之一百的人生。
加繆在《西西弗神話》中寫道:
不管怎樣,人都有那麼一天,確認或承認已到而立之年。就這樣肯定了青春的消逝,青春的消逝意味著人失去了某種激情和力量。但同時也給自己在時間上定位,承認自己在時間中取得的位置。他不得不摒棄充滿懊悔的昨天,期盼未知的變幻莫測的明天,這種切膚之痛的反抗,就是人生的荒誕。
在往前的許多個日子裡,我試著努力地去認識自己。世上最難弄懂的不是深奧枯澀的道理,也不是形形色色的人,而是我們自己。只有弄懂了自己,才能更好地認識世界。搞清什麼是自己想要的,搞清什麼是自己擅長的,搞清什麼是自己想做的,搞清什麼是自己能做的。弄清了這些,自然也就找準了人生的方向。
遺憾的是,二十五歲的那個我,他在掙扎,在焦慮,在應對人生的變故中張牙舞爪。許多的時刻裡,他像個在墮入霧中迷失方向的孩子,他的張牙舞爪撲騰到的只有捉摸不定的空氣,霧,依然在那裡。
二十六歲,不再患得患失。害怕失去,但可以接受了,惶恐得到,於是要倍加珍惜。
無論人怎樣複雜,從根本上講人是靠各種情感支撐著生活的。具體些說,人是依賴著某一個人或者某一種寄託而存在的。那一條線一旦斷了,人就感到痛苦,相反,另一條線的延展又能讓人獲得重生。從這個層面上講,人在努力追尋的同時要不斷感恩。
如果說人的一生是一天,以二十四小時計,二十六歲的我正處在凌晨六點,“起床後”的時間如何度過,這是一個真切而重大的問題。
我們都在找尋生命的意義。由於生命中每一種情況對人來說都是一種挑戰,都會提出需要你去解決的問題,所以生命之意義的問題實際上被顛倒了。
人不應該問他的生命之意義是什麼,而必須承認是生命向他提出了問題。簡單地說,生命對每個人都提出了問題,他必須透過對自己生命的理解來回答生命的提問。對待生命,他只能擔當起自己的責任。
生命的意義在每個人、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不同的,所以重要的不是生命之意義的普遍性,而是在特定時刻每個人特殊的生命意義。生命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滋養內心的自由,擁抱自然、藝術、詩歌和文學之美,感受對家庭和朋友的愛,虔敬的工作態度,對人類前途的熱忱,是我目前對生命意義的回答,也是對“起床後”時間如何度過的嚮往。
二十三歲的最後一天,我用弗蘭克爾的話作為對二十四歲我的自我鼓勵。今天,我二十六歲了,我在回答生命提出問題的兩個年月後,依然堅信弗蘭克爾所說:
人所擁有的任何東西,都可以被剝奪,唯獨人性最後的自由,也就是在任何境遇中選擇一己態度和生活方式的自由,不能被剝奪。
二十六歲,願我內心再溫柔再平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