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

過年，在家度過著假裝快樂的歲月。屋外沒有鞭炮，自然也沉澱了歡鬧，屋內連續的吃喝，小孩子一般大笑，然後懶懶地長睡，這並像是在消磨時間。

日子過得很慢，單看灰塵落在黑色的電腦桌上，也就是很薄的一層。腦子不願意思考，手也懶得去行動，周遭的事物似乎都很安靜；樓下的孩子數著假期，說不定哪一天就要去上學了。

對於未來的一切，我計劃著，卻趕不上冷暖的變化，想著出去看看，卻因為太冷只能待在屋裡。鼠年搶走了牛年的“立春”，所以牛年是個“無春年”，既然春天早就已經到來了，但冬天的寒冷似乎還不肯離去。

朋友說，再過幾天就可以感受到真正的春風了，他想象著自己正在迎著風講述童年的往事，他的表情緩緩地變化著，快樂眼神夾雜著甜蜜的笑，看起來是在享受著幸福的時刻。

而我想象不到那麼美好的情景，總感覺自己正在陷入一個泥潭，只有一個無助的痛苦表情，無論怎麼呼叫都無濟於事。心靈的世界雖然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我總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丑，搖擺著手臂站在舞臺中央，觀眾也是自己。

二月十三日

日頭曬到窗邊，小狗爬到視窗去瞭望，它只是安靜地觀察，並不想催我早起。過年的時間常會像這樣安靜，時間彷彿被凝固住了，一道光，一個擺件，一個懶人。我喊著小狗的名字，它轉頭斜視了我一下，它大大的眼睛因為斜視而留白，前爪仍舊是休閒的狀態，似乎在“鄙視”我懶：傻子，你還以為是年齡在支配著你向前跑呢。

我知道了，人與這個世界上一切事物之間有著秘密的關聯，全都因為這相互支配的姿態，一個人總用自己的“主意”來預判一件事，但結果卻不盡人意。叔本華說過：無論是自然發生的，還是偶然發生的，或者又是命中註定的苦難，都沒有他人隨欲而為給我們造成的苦難更痛苦。

看吧，這世界不是你自己的，是每個人組成的世界，它是群居的世界。

懶惰的人會快樂嗎？當然會，懶惰不能阻止你的快樂，但是懶惰總是讓人假裝快樂。

二月十四日

我病了，是假裝的病！因為我每次對著日曆說今天是情人節的時候，臉上表情都很平常，眼神呆滯，甚至一分鐘內都不眨眼皮。我的鬍子只剃了一半，留著一半假裝成熟。

人有時候在意的不是年齡而是面板，只要有一點黑色或者褐色的點，一道長而深的皺紋都會覺得自己有病，害怕老的病。

身邊的人親切地問候著我：“你沒睡好吧。”我總是支支吾吾地回答：“是的，沒睡好。”

我一邊回答一邊心裡想著：打算有一天要睡到中午，就可以把這個病治好了，可回頭一想，著是加重了自己的懶病。每次強烈的傷心刺激之下，我這病又會復發，尤其是過年的時間裡，照例睡了半天后，又會後來懺悔，啊！我就沒有能力解決這般的懶惰了。

我有時又不覺得這是病，所以自然找不到醫治它的科室。

二月十五日

情人節已過去，蛋糕沒有買，鮮花還在購物車裡，“攢”的錢都懶懶地躺好，就像餘額裡那個“1”字一樣低著頭閉著眼，正在睡覺。

這時，我聽到了樓上開啟的吸塵器聲音，才知道今天是正月初四了，俗話講：“三羊（陽）開泰”正是今天。要把剩飯剩菜都吃掉，打掃下房間，把垃圾都集中起來丟掉，要迎接灶神了。

這時，我響應著民俗的號召力，準備“扔窮”。正是上午十點的樣子，馬路上自然比室內要暖和，因為春風從南方來了。這個時候的海風總是太高調，到了陸地上就肆意狂奔，我去丟垃圾的時候，頭髮被風吹得前後左右甩來甩去，手裡的一部分“窮”也都被吹走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垃圾分類桶，我猶豫了，心想多少撿回來一些，不然被別人撿走了，還要害得他人窮上加懶。

我腳踏著一片紙，手握住鹽水鴨包裝袋，眼盯著一個白菜葉子被風“逗著玩”。好像還有另一片紙飛過我的頭頂，它就像疊好的紙飛機一樣升空了。我看著它就像看到脫離寂寞的自己，實在讓人感到高興，我判定它不會飛向尋常百姓家，因為上面有我上年的計劃，它最終只會跟著鼠年埋藏到地下。

今天在馬路上能看到什麼事？馬路上看丟垃圾的人！

這種超級無聊閒悶的事兒，只有假裝快樂的懶人才會做的吧。裹著頭巾穿著碎花棉衣的主婦眯著眼向著垃圾桶走來，後邊跟著腳穿人字拖鞋的先生，還有叼著煙的短袖男，以及沒有畫眉毛的素顏女孩。

和我在一起觀察的還有一隻小花貓，它剛剛已經被我餵飽了，正在舔著爪子，享受好時光。

我們兩個就像在視察垃圾分類工作的專員，一個記錄過程，一個點頭肯定大家的工作。

閒暇的事情也會隱藏著無盡的樂趣，只要你在一個地方站的時間夠長，跟風人也就會越來越多了，居然還會有人煞有其事地拿來瓜子，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問：“你們在看什麼？”

我們指著前面的垃圾桶，她似乎明白了，並友善地分享著他的瓜子。說：“那個誰又整容了吧，上年可沒有那麼漂亮。”

大多數丟垃圾的人都散落著頭髮，乾燥的面板，還掛著眼屎。大家說著說著，已經圍過十來個人，大家心裡想說的事情不一樣，有的是孩子，有的是女人，有的只是為了有趣而來的。沒有話題的時候就會談吃，他們最喜歡聊著過年吃的醬肘子、炸丸子、花生糖，饞得另外幾個人要去學習製作方法。

談女人事的多半都是女人，因為生孩子後的事情而困惱的最多，奶粉不好買了，暖氣太貴了，房貸交不起了。關於房子的話題幾個男的接過來話匣子，順著房子聊股票還有抵押貸款。圍著的人多了的時候，孩子們嘰嘰喳喳地來叫人了，有得喊爸爸回去做飯，有得是喊媽媽回去餵奶，有得喊奶奶看電視。

街上的店鋪都掛著春聯，貼著初八上班的通告，透明的玻璃窗內面椅子倒扣在桌子上，廣告牌大多都是老黃曆了，沒有人再去關注它們。初四這一天，怕是這一年其他的假期都不會出現這種閒暇的時光，唯有今天不購物只聊天，所以大家把隨心而欲的話都講出來了，只聊“閒事兒”。

各具特色的衣服，各有表情的性格，單在一個早晨就讓你覺得人多了真熱鬧。可人散開的時候確實有點失落感。

走過黑暗的樓梯間過道，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又要跑出來了。我不想制止它，因為今天要“扔窮”，我要把壓力的窮，寂寞的窮，懶惰的窮都扔了。沖走的抑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為大腦的悲痛總讓眼淚來承擔，所以假裝的快樂最後會變得不快樂的。

二月十八日

情緒總是碎片化的，就如春天的雨水一樣讓人捉摸不透。太陽光照進了屋內，雨卻下了一天，外邊不隨雨水而寒冷，春天的雨比秋天的更大方些，它是浸潤土地的水。

情緒何時才能找到它的歸宿？開工的前夜比起過年的那幾天要舒服，欺負我的不再是無聊，而是工作的壓力。

手機開始自動響鈴，有幾件事情沒有做到或者不清楚做的事情都開始記錄著。懶惰就像是一層臉皮被雨水沖洗掉了。融化在忙碌的街道下水道里。我看到遠處駛來的公交車，承載著家庭夢想的快樂似乎要啟動了。

二月十九日

在公司，黑板上塗抹的黑色越來越多了，筆觸的聲音就像老式打字機一樣製造緊張的工作氣氛。

本應該繼續記錄工作的我，突然聽到了一個同鄉的祝福話：“新年好！這是我的喜糖！”原本僵直的身子一下子就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咧著嘴說“啊！你要結婚了！啊！恭喜！恭喜！”

本應是喜慶的時刻，不過幾分鐘辦公室又恢復了平靜，我不由自主地開啟手機，解開了零錢的密碼鎖，看到餘額，慶幸還夠吃喝一頓的。而此時其他人的表情早已嚴肅起來，沒有人像我一樣假裝認真。

中午飯時間到了，微波爐已經圍滿了男男女女，開啟飯盒，有燒雞、燒鴨、燒鵝、還有燒豬蹄。本應與大家一起吃飯的同鄉，卻消失在人群裡。他跟我說不便與大家多聊，回家吃飯了。

飯後，我特想找幾人聊天，大家見面卻只是問候：“新年好啊！”就再無有趣的話題。

無奈，我只好去刷短影片，才同事們都在釋出自己的短影片，他們在虛擬世界玩得不亦樂乎。內容有有家庭生活的，有母女跳舞的，還有寵物逗樂的，我饒有興趣地找到一個笑點，想要分享快樂的時候，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前才發現大門緊鎖著，閉門謝客。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因為積聚的微笑很快會消散。我把手機開啟了自動靜音，投入了假裝認真的工作之中去了。

二月二十日

我再也不想假裝快樂，我想著回家對著親人們說：“讓我們真正快樂起來。”

可到了家裡，家人都在看電視，就便一個問候都缺少了音量。疲憊和假裝給人裝點的面具雖然很醜，但總有人喜歡戴著，因為有些時候走著走著，就會忘記很多事，忘記走過的路，身邊的人。人越來越像幽靈一樣透明，很難被發現，你不去說我在這裡，永遠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盲目地走，無意識地前進，不想被發現的內心。這就是一個成年人孩子般的幼稚。黃金的時光裡，我們走得還剩下什麼呢？學會哭以外，還應該懂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