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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七日,我和往常一樣回到老家陪母親和祖母過年。臘魚、臘肉、粉蒸肉、扣肉……我們這過年的傳統吃食,母親準備得差不多了,但顯然,大家對於過年的期待已遠不似兒時。回來只是陪陪家人,至於別的,倒是都不那麼看重了。所以,總覺得空氣中缺少了一種叫做“年味”的東西。於是,我在門上貼上了春聯、吉祥物和福字,這樣似乎看起來才有點喜慶的氣息。“xx買走了兩隻雞,給了只雞給你哥他們過年吃,這隻我們自己吃……”,母親一邊餵雞一邊指著一隻母雞對我說。那隻雞一怔,“咯咯”叫了兩聲,彷彿知曉自己被判了死刑。

因為我愛人年後要長期調到外地工作,而我上班早出晚歸,小孩上幼兒園沒人接送,過了年,母親就會隨我一起去市裡照顧小孩,因此也影響了這群雞的命運——母親餵了十幾只雞,待年後她去我家,奶奶去姑姑家生活,這些雞就無人餵養了,只得年前處理,賣的賣,送的送。而最終,無一例外會成為桌上的一道佳餚,畢竟,快過年了。突然,我對這些雞充滿了歉意:因為我的緣故,它們平靜的生活被無情打破,且性命即將被終結。

傍晚時分,母親餵雞時竟發現少了一隻——正是過年要殺的那隻。到處喚都沒見。母親說,它很勤快,平時餵食總是第一時間就會趕到。未必去了山上找食?再等等估計會回窩。不一會兒,天下起了小雨,還夾著北風,降溫了,屋裡屋外一下子變得清冷起來。“下雨它總該回來的”,母親嘟囔著,只把雞窩的門掩了掩,並未關嚴。臨睡前,她還在唸叨:“不知道雞回來了沒有,這麼大的雨,山上都沒地方躲……”

第二天一大早,隨著母親的一聲呼喚,所有的雞都齊聚前坪等待開餐。“那隻雞還沒回哦!”只聽見母親一聲驚呼。“該不會是聽說過年要殺它,就躲起來了吧?”她輕笑道。聞此言,我頗不以為然,因為在我的認知裡,雞是斷沒有這種靈性的。但它的失蹤卻也讓我心生疑惑:它會去哪呢?被偷了?或者被山上的什麼東西吃了?雨還在下,也不便去找尋,只得由它去了。

天黑了,那隻雞還沒回。

買年雞的人很多,雞窩裡的雞一天比一天少,每次捉雞,其它的雞都驚恐不安,很久都不敢回窩,彷彿知道等待它們的將是怎樣的命運。到第三天,雞窩裡只剩兩隻公雞了——仍然不見那隻母雞的蹤影。照母親的話說是:它躲難去了。儘管我不太相信,但我又寧願相信這是真的——母親嘴裡雖然不說,但顯然她對雞的失蹤是心疼的,要知道,一隻雞一百多塊吶,這都餵了多久了。沒在農村呆過的人,是無從理解一隻母雞之於老人的意義的。

年三十的那天早上,那隻失蹤的母雞竟奇蹟般地出現了。渾身羽毛都是溼的,很落魄的樣子。母親驚喜於它的失而復得,給了它一大把玉米粒。看著它的模樣,我不禁心生憐憫,跟母親說,它的求生欲這麼強,別殺它了。“不殺它了呢”,母親脫口而出。餵食回屋,她一臉神秘地跟我們說:“你們知道嗎?我剛還聽見它學孵小雞的母雞那樣啼叫。這隻雞真聰明,知道孵小雞的母雞沒人殺來吃……”這樣說來,先前它兩天兩夜沒回家,真的如母親所言是躲難去了?很難想象這樣的雨夜,它在山上是怎麼度過的。我驚異於一隻雞竟有這樣的智慧,不由得對它另眼相看了。

然而,很快它又不見了。大約覺得還沒過危險期麼?可傍晚餵食的時候,它又出現了,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這雞都快成精了呀,你們注意看它等下會去哪?”母親就像一個運籌帷幄的軍師一樣,對左右吩咐道。可是,一不留神,雞又沒了影蹤。神了!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對一隻雞的行蹤如此感興趣過。

大年初一,大約覺得警報解除了,雞窩裡的那兩隻雞一如往常自由自在地在院子周遭覓食。可是那隻母雞,依然沒有露面。初三,它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坪裡吃食。難道真在山上孵小雞?這次,頗具偵查精神的奶奶特別留心它的去處,一直盯著。很快,奶奶就告知它往左山的蘆葦叢中去了。

這下好辦了,彎刀開路,一頓好找,蘆葦叢深處,一個圓圓的明顯被梳理過的窩映入眼簾——那隻母雞正伏在上面,突然被人發現,它顯得有些猝不及防,一時竟忘了躲藏,呆在那一動也不動。捉起它,眼前的一幕卻讓人不禁睜大了瞳孔——它的身下躺著一堆雞蛋,數了數共19個,已經被孵得溜光水滑了,想來已有一段時日。原來它真的在孵小雞!

瞬間,我理解了先前的所有,它並非真的在躲避成為盤中餐的命運,而是為了這19個即將出世的雞寶寶。所以,無論白天黑夜,哪怕風雨交織、寒氣襲人,它都雷打不動地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它們。原來,不論物種,世間所有的母親都是相似的,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不顧一切,可以傾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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