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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從我記事開始,爸媽就只愛弟弟不愛我,那種嫌棄是赤裸裸的。

比如,我們夾到同一塊肉,爸媽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掉我的筷子,然後若無其事地夾給弟弟,笑眯眯地說:“小寶兒正在長身體,要多吃肉。”

又比如,弟弟在外闖了禍,磕了、碰了,爸媽的本能反應是拎住我的耳朵,臭罵一頓:“你是怎麼當姐姐的,就不會看好弟弟嗎?”

還比如,我跟弟弟有了爭執,不分青紅皂白,爸媽就認定是我的錯,即便後來證實我是對的,他們也只會冷冰冰說一句:“那又怎麼樣,你是姐姐,本來就該讓著弟弟。”

弟弟說髒話,爸媽覺得那是童言無忌;弟弟跟人打架,爸媽誇他性格強勢以後不會被人欺負;弟弟八九歲就敢偷家裡的錢,爸媽卻替他開脫:“反正這個家以後都是他的。”

02

弟弟輕而易舉獲得偏愛,而我,即便每門功課都考第一,迎來的也是漠視和冷嘲熱諷。

我十幾歲時,媽媽就時常在耳邊嘮叨,誰家的姑娘在外打工,掙了多少錢,然後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女孩子讀書沒什麼用的……”

果不其然,初中還沒畢業,爸媽就跟我攤牌了:家裡沒錢了,即便有錢,也該緊著弟弟花,你也不小了,該出門打工了。

那些夜晚,我閉著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都是關於打工的想象。

我沒見識過外面的世界,卻聽人講過打工的辛苦,村裡還有人被機器絞斷過手臂。

我小小的腦瓜裡不斷臆想那個場景:裸露的手臂被捲進冷冰冰的機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每每想到這裡,我就驚出一身冷汗。

03

我才十五歲,我不想去打工。

萬幸,在我的成長路上,一直有貴人相助。

第一個貴人,就是我的初中班主任秦老師。

她前前後後家訪了七八回,就差沒跟我爸媽吵起來。

秦老師保證,以我的成績,一定能考上縣裡重點高中,她可以幫忙申請特困生補助,花不了多少錢。

再說,我還不到十六歲,能去哪兒打工呢?讀完高中,即便不上大學,以後找工作也有更多選擇,工資也會更高……

秦老師苦口婆心地勸說,終於打動了爸媽。

04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中考公佈成績那天,秦老師是怎樣語重心長:“老師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你成績很好,一定能考上好學校,只要有一絲可能,就不要放棄自己……”

此去經年,我依然跟秦老師保持著聯絡。

師恩似海,不僅在於她改變了我的命運,更在於她的堅持,讓我感受到在原生家庭中從未得到過的愛和關注。

這一顆小小的種子,讓我那貧瘠寒薄的命運土壤,綻放出一顆細嫩的小芽。

後來,我如願考上重點高中,離家很遠,需要住校,我開心極了。

因為這意味著,我正在逐步剝離原生家庭,不用日夜面對來自父母的羞辱和漠視。

我讀書格外用功,乃至很多年後,母校依舊流傳著,放假都不回家的學霸故事。

我的好成績獲得很多表彰,每次開家長會,我都盼望著爸媽能來,親耳聽到老師對我的誇獎。

然而,他們一次都沒有來過。

05

在高中校園,我遇到了人生的第二個貴人,一個我至今不知道真實名字的筆友:機器貓。

八零九零後或許還有記憶,那時流行交筆友。

我在一本校園雜誌上,看到一個深圳女孩的徵友資訊,就抱著好玩的心態,給她寫了一封信。

沒想到,真的收到了回信。

機器貓比我大四歲,已經是大學生了,得知我的遭遇後,給了我很多鼓勵。

她寄來很多大學校園照片,講了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道理,告訴我一定要走出去,才能改變命運。

機器貓的眼界比身邊所有同學都開闊,她引領我走向更高遠的世界。

06

雖然素未謀面,但我認定,她是個極溫柔善良的人。

甚至於某些時刻,我把她當作親姐姐,一個可以交心、可以依靠的親姐姐。

也是因為機器貓,我才對獨立、自主這些詞,有了朦朧的見解。

她告訴我,一個人的出身無法選擇,卻可以通過後天努力去改變命運。

我很嚮往機器貓描述的那個自由、自主的世界。

也正因為這樣,我更加堅定了要去大城市的決心。

上天給了我一手爛牌,但我不能放任它爛下去,就像秦老師說的那樣,只要還有一絲可能,就絕不放棄。

07

05年,我考上名牌大學,而同年中考的弟弟,卻連高中都沒考上。

因為是村裡唯一的名牌大學生,即便父母再不待見,終究咬牙同意供我念書。

嚴格來說,也不算他們供的,因為他們只給了我第一年的生活費,1800塊錢,我一生都會記得這個數字。

父母子女,血脈一場,這1800塊,就是我從他們那裡,拿到的最後一筆錢。

學費是申請助學貸款,生活費是勤工儉學,再加上每年的獎學金,勉強維持。

最窘迫的時候,連洗髮水都買不起,為了維護敏感的自尊,我索性剪短了長髮,宿舍姐妹發現了這個秘密,藉著生日的名義,送我一個護髮套盒。

時至今日,想起這個細節,還忍不住鼻尖一酸。

一步步走到今天,收穫過的愛和善意,竟都和血緣至親無關,這是幸,抑或是不幸?

08

大學畢業後,我進入一家傳媒公司,每月六千多元的收入,總算令生活體面一些。

與此同時,原生家庭也對我啟動了吸血模式。

找到工作的第四個月,弟弟就從老家過來了。

這幾年,他始終遊手好閒。

沒考上高中,爸媽又捨不得他去打工,便一直在鎮上打零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又時常打架生事,惹了一屁股爛賬。

是爸媽叫他來的。

爸媽說,你姐現在有本事了,理應幫幫弟弟。

他們想讓我跟領導說說,給弟弟安排個活,最好是坐辦公室,風不吹日不曬的。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我一個毫無背景的應屆畢業生,怎麼有這個能耐?

09

沒辦法,我只能到網上幫他求職。

快遞、保安、導購,前前後後不下十幾份工作。

他拈輕怕重,吃不了苦,受不了累,拿了工錢就往網咖裡鑽,沒錢了就伸手問我要。

直到有一天,他沒錢上網了,我不肯給,他竟來公司門口堵我。

這才令我心驚膽顫,再這樣下去,我的人生恐怕被他毀了。

不,我一定要想辦法逃離他們。

這裡就要提到我人生中的第三個貴人了。

10

他是我的頂頭上司,也是我的試用期老師,得知我的情況後,義正言辭地給了我建議:倘若不想一輩子深陷泥沼,就一定要狠下心來做個了斷。

其一,跟弟弟交涉,讓他回老家,以後不能再來找我。

其二,以父母的名義辦一張銀行卡,每月往裡面打800塊錢,別的一分沒有。

其三,如果再來擾亂我的生活,這800塊也不給了。

弟弟畢竟年輕人臉皮薄,欣然接受了我的條款。

難纏的是爸媽,前後給我打了不下幾十通電話,什麼忘恩負義、賠錢貨、不要臉、甚至做雞這種話都罵了出來。

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懂得被血緣至親以最惡毒的語言咒罵,是何等的寒心、傷心。

我一度因此抑鬱,甚至想到了死,覺得自己一定是個很糟糕的人,才會讓父母兄弟如此對我。

11

2010年,我去杭州出差,回來發現出租屋的東西不翼而飛,問了室友才知道,是弟弟得知我不在,假借探親之名,將我的東西順出去賣了。

2011年,弟弟賭博欠了幾千塊債務,向我索要無果,竟然叫上爸媽闖來辦公室,當著老闆的面控訴我的罪行,還口口聲聲叫公司開除我。

2012年,弟弟結婚擺酒,我回去吃喜宴,他們當著全族親友的面羞辱我,扇我耳光,把我打到輕度腦震盪……

一樁一件,血淚難訴。

神話裡有哪吒削骨還父、削肉還母的故事,人人都說三太子任性妄為,我卻感同身受。

如果可以,真想把這一身皮囊還給他們。

他們生了我,我從未獲得過一絲一毫的溫情,卻要揹負來自血脈的罪和枷鎖。

12

我曾嘗試著去修補與家人的關係,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更猛烈的踐踏、剝奪、蹂躪。

我終於懂得了剛畢業那年,師傅為什麼叫我務必狠心。

罷了,我認了,我換了手機卡,換了出租屋,甚至在師傅的介紹下,換了一份新工作。

我用了近五年時間,終於像在人間蒸發一樣,斷掉了與原生家庭的一切聯絡。

13

然而,我發現,他們帶給我的傷害,遠不止經濟上的索取和精神上的打壓。

我沒法好好地愛人了。

我對男友總是幾近諂媚,討好地、獻寶式地去滿足他的一切要求,不管是有理還是無理。

我害怕被遺棄,恨不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一遍遍懇請他們不要離開我。

我知道這很畸形,可是我沒辦法,父母長年累月的打壓在我身上留下了根深蒂固的“我不配”心結。

我不配,無論是誰,只要他願意要我,我就感恩戴德。

我太渴望愛了,像皴裂的土地渴望雨露一樣。

這種卑微到窒息的姿態,結果可想而知,終究不可能抓住任何一個愛人。

14

我談崩了三段戀愛,性格變得越來偏激,陷入無休無止的自我拷問和折磨中。

那種感覺,並不比被父母敲詐好受多少,我開始吃抗抑鬱的藥,時常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

直到2014年,上天終於大發慈悲,我遇到了現在的丈夫老孫。

老孫只比我大三歲,我們相識於健身房,第一次聊天,就建立了深深的好感。

他很會照顧別人的感受,比如我們交流減肥方法,他會很妥帖地說:“你現在的狀態很健康,沒必要太過為難自己。”

“沒必要太過為難自己”也是他的人生哲學。

在後來很多時刻,當我陷入情緒黑洞、自我質疑時,老孫總是這麼開解我。

15

平心而論,老孫的硬體很好,父母都是國企職工,自己畢業於名牌大學,薪資各方面都很不錯。

但很奇怪,跟之前的男友在一起,我總會有意無意地自卑。

跟老孫在一起,這種自卑感竟然從未萌生過。

那種交往是完全坦誠、赤裸相待的,他知道我的過往,也全盤接受。

他說:“原生家庭問題,是我們無法迴避的,不僅是你我,這世上每個人身上,都會帶有父母留下的烙印,這並不羞恥,我們還年輕,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修補,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16

你們能明白嗎?平等、直視。

對,在老孫身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平等和直視。

我遇到的各種問題,他會陪我一起解決,就那麼簡單。

我那麼複雜的家庭,在他看來,就像一道數學題,解題過程會很費勁,卻不會因此對我附加貶義的評判。

他直面我的家庭,也直面我。

這種直面,是一種無比真誠的尊重,我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種叫生命尊嚴的東西。

17

老孫給我預約了心理諮詢,他引導我正視這個問題,嘗試治癒方法,而不是不斷地迴避。

他還帶我去了很多地方,雲南、重慶、海南、泰國、日本,在天南地北間,去發現更大的宇宙和更廣袤的快樂。

他知道我沒有安全感,會主動給我報告一切行程,哪怕只是跟朋友吃飯,都會假裝不經意地發來小影片。

是的,我的小心思,他都懂,並且妥帖地照顧它們。

我好像漸漸被治癒了,那一塊空曠的地方,漸漸長出了血和肉,不再冰冷,不再荒蕪。

我開始認真地思索跟父母的關係。

是的,他們養大了我,即便再怎麼不堪,這層骨血是無法割捨的。

而另一方面,養大我,不過是基於法律義務,而在情感上,他們並不愛我,未來也幾乎沒有逆轉的可能,這跟我優不優秀、值不值得沒有一毛錢關係。

這是我長久以來的執念,也是我到三十而立的年紀,依舊無法擺脫原生之痛的根本原因:我始終在迴避爸媽並不愛我的事實,甚至還在奢求獲得他們的認同。

而如今,我終於坦然接受了。

是啊,我不曾被愛,但那不是我的錯。

就像老孫說的,沒必要為難自己,接受了,看開了,也就放下了。

更何況,我還有老孫,一個全世界最好的伴侶。

18

2016年,我和老孫結婚了。

那個家,我這輩子都不再想踏足,但老孫卻堅持帶我回一趟老家,還給了爸媽十萬塊彩禮錢。

我起初不明白他的堅持,但看著爸媽笑眯眯收下那筆錢時,我才突然釋懷,是啊,這樣,我就不欠他們了,我是自由的了,他們再沒有綁架我的理由了。

我們在老家簡單地請親戚們吃了頓飯,就匆匆走了。

像從前一樣,我沒有告訴他們新地址和聯絡方式。

從此,這個家,不再是我的包袱,它只是一個原點,一個不帶感情色彩的,像數學座標一樣的原點,我要從這個原點出發,去尋找自己的方向了。

臨走之前,我去探望了秦老師,聽完我這些年的際遇,老師拉住我的手說:“你沒有讓老師失望。”

聞此一言,淚流滿面。

是的,我走過來了。

如今,我有了幸福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在童年時從未獲得過愛,但很慶幸,愛是一種可以後天習得的能力,我終於擁有了可以愛的人,也擁有了愛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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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感恩的人,會和更多的美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