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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我並沒有想到,南方的幾位朋友,為解舊同事於倒懸,勇敢無私伸出援手,卻陷入了巨大的輿論漩渦。

我不認識馬女士,我第一次知道馬女士故事,是在新京報上讀到的一篇文章,以我個人閱歷,我是不會相信人世間有童話裡的那種美好的。我有幸認識南方一些朋友,並被一位群主朋友拉進一個以南方前同行為主的群裡。目力所及,群裡除了楊錦麟老外,或許我是這個群唯二的外人,其餘都跟馬女士曾是廣義上的前同事,我大多不認識,甚至過去連名字也很少聽說,我只是潛水。我後來知道群裡許多人,其實跟我一樣,早已經不在媒體服務。前一段時間,我在群裡看到討論馬女士的情況,以及南方舊同事為她的生活和命運擔心,操心,充滿無私的仁慈,溫情,勇敢,和情義。

我沒有對馬女士事公開表達過態度,我不瞭解,雖然私下我和朋友也有交流溝通,在當時公開的資訊基礎上也形成了自己的判斷。此前只轉發過連清川的一篇評論,我部分同意他的觀點。直到2月8日晚,才第一次轉發馬女士自己的文章。但是,我從2月7號晚上起跟朋友,以及在朋友圈,一直對南方那些自願私力救濟的前同行們表達了由衷的敬意:

“我對南方系的朋友們對舊同事的援手錶示自己由衷的敬意。這是公力救濟失職功利薄涼時代的情義,罕見,高貴。無論事態如何發展。

所有對這一條微博謾罵質疑的,一律拉黑。因為你不配為人,不配出現在我這兒。”

南方前同事們對馬金瑜無私援手一經公開,所遭遇的輿論漩渦,是不可避免的,這是這個時代的一種特別的變態反應。就像我朱學東,本來人畜無害,無論是我個人遭遇何種困境,同樣也會與我尊敬的南方前同行們的命運相似,因為我們的職業生涯已經成了一種罪過——就在去年,僅僅因為我誇了一個明星幾句,就有非人之物,借我打人,最終導致一個自立善良聰明得體大方的漂亮姑娘在社交媒體消失,當然消失的原因不止於此,但此事也是駱駝背上的一塊石頭。而到8日下午,票圈及微博上,對於馬女士和救助她的前同事的善意批評之外,更有充滿惡意的洶洶之潮,這種惡意,過去罕見,如今習以為常。不過從一些知識人尤其是女性嘴裡筆下出來,卻更有著時代的特色。

我只能說,聰明的人內心黑暗太多,有些人蹭流量,把自己的人味都蹭沒了。

2月8日早上,我開啟手機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黑前來質疑的人,理由就一點,他們不懂得悲憫。

悲憫才是我們最可靠的人性。羅素說:“三種單純然而極其強烈的激情支配著我的一生,那就是對於愛情的渴望,對於知識的追求,以及對於人類苦難痛徹肺腑的憐憫……愛情和知識只要存在,總是向上導往天堂。但是,憐憫又總是把我帶回人間。”

我想因此扯幾句淡,談談人之為人,應該有起碼的悲憫。與邏輯和科學無關,與嚴肅的論述無關,語無倫次,就像酒桌上的自說自話,只關乎我一個個人的情感釋放。】

1,

悲,即對他人苦難感同身受,一種共情。

憫,即對他人苦難的內心同情,是對悲的一種昇華。

人類文明的開始,大約是從悲憫開始的。

過去動物包括靈長類動物,對同類充滿的應該不是悲憫,我們從那些動物世界的故事裡看到,為爭奪權位,靈長類動物間的殘酷,不見一絲悲憫。

早期原始人類因為應對環境能力差,對於受傷的力衰的同行,大概都是棄之不顧,因為他們也無力照顧。而對受傷或力衰的同類開始照顧,既是技術的進步,也是人類悲憫情感的開始。

畢竟,在險惡的生存環境下,悲憫是一種奢侈的情感,它必須取決於人類有多餘的力量,才能夠對弱者和傷者照顧。

而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進入文明時代的過程,悲憫漸漸化為一種文化,溶為一種人性。孟子則將這種情感,鐫刻進了中國文化的肌理和中國人的心裡: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

有沒有同情心悲憫心,對於傳統中國人來說,就是人與非人的區別,儘管這樣的認知常常被現實摧毀,但它卻永遠頑強活著,並不斷重新生長。

2,

我的父親只是個普通農民,我到北京之前,我所記得的是,他最遠似乎只到過南京,距離我家大概150公里左右。我所認識的父親,捉魚殺豬打鳥捕蛇,無所不能,但他只是個農民。

我小時候,故鄉冬閒多安徽一路過來的乞討者,早年乞討尚需帶大隊證明。彼時我們自己的日子也侷促,最艱難的時候,父親是靠他吃公糧的前黃公社武裝部長的朋友私人幫忙全家才度過困境的,父親一直念念不忘,去年春天還跟我談起他去看他朋友的情形。不過,我們這邊的日子,總要強過那些地方乞討者來的地方許多。

改革開放前對於站在我們家門口的每一個乞討者,無論有無介紹信,若飯點,父親和祖母總會端一碗和我們一樣的飯菜;若過了飯點,總要給些許冷飯冷糰子,總之不會讓人空手走。後來條件好一些會給一些米。再後來職業乞討,不再對一碗冷飯幾個糰子感興趣,甚至對米都不感興趣,總是要現金時,家裡也不再如從前。

父親一直告訴我們兄弟救急的重要性,因為我們家也受惠於朋友救急。當然,父親也告訴過我們,救急不救窮。我們自己也是窮人,只能救人之急。

這種救急,就是建立在人性和古老的傳統基礎上的同情和悲憫之心。

2020年春天,疫情爆發,我困守故鄉時,曾跟父母弟弟一起聊起媒體吹噓的那些硬核抗疫傳說,父親聽了瞪大眼睛說:自己親人都不救,都要趕走,還是人麼?

其實那些硬核們,還沒到親人真的得病的階段。

這是一個普通農民的認知。父親的認知,也塑造了我們兄弟認知的底色。

生活需要仰賴熟人和陌生人的慈悲,而自己的悲憫就是熟人或陌生人慈悲的一種。

3,

2020年春天,困守江南的我,無論是為自己寫的自壽自勉之文,還是寫給姑娘的信,喋喋不休的要旨,無非就是藉著現實,談“永懷不忍人之心,存守望相助之念”,如此,才有正當生活,體面生活。

我在《崇善,且不行惡,正當地繼續生活》崇善,且不行惡,正當地繼續生活|嚼白句一文中寫道:

“沒有崇善,就沒有正當;對侵害的漠視甚至認同,就是資惡,甚至行惡,也就不會有尊嚴。”

“‘只要我們感到自己有同情心,我們就會感到自己不是痛苦施加者的共謀。我們的同情心宣佈我們的清白,同時也宣佈我們的無能……’

儘管每天刷轉疫情資訊文章時,我都有蘇珊•桑塔格在《關於他人的痛苦》中說的這種無能、幻滅、天真和無知。但是,如果連這個也做不到,那還是人麼?還配為人父為人子麼?像那些攻擊方方以及武漢疫區透過社交媒體釋出痛苦真相的那些普通民眾的人,他們配為人麼?他們敢讓自己的父母孩子讀自己在社交媒體那些骯髒無恥的言論麼?也許他們真敢。因為我們是體面人,體面人是無法想象下流胚的惡行的。”

確實,體面人是無法想象下流胚的無恥的。當年老兄說過我,說學東你是好人,好人是想不到壞人有多壞,壞人也覺得你好得像傻逼一樣。無數次被驗證。今次同樣。

“能夠從外部世界觀察到的都不值一提”。關於那些我們所見到的悲劇,無論是自己造成的,還是他人加害的,抑或兩者都有的,我常會有同情之不理解,我會保有不理解甚至質疑之念,但卻會以最大的善意,對看到的不幸表達自己同情,哪怕不理解。因為只有悲憫才是唯一可靠的真正的人味。

“如果今天人性沒有被扼殺,那麼惡就不能戰勝。”格羅斯曼在他的鉅著《生存與命運》中這樣寫道。我堅信這一點。

4,

俄國思想家赫爾岑在他的不朽之作《往事與隨想》中,以及其他描述沙皇時代俄羅斯流放者故事的史書小說中,那些懷著悲憫之心的江湖救急者,都是樸實的農民。

赫爾岑回憶沙皇時代,流放地農民晚上會在窗臺上放上牛奶和土豆,以供過往的逃亡的流亡者自取。既幫助了逃亡者,也保護了自己。這是沙皇時代流放地農民的善意和悲憫。

波蘭人斯拉沃米爾·拉維奇有本書叫《回來的路》,敘述自己徒步6500公里,從西伯利亞的古拉格出逃,託自己的決心毅力和陌生人的慈悲,得以逃出生天。後來故事似乎還拍成了電影。書中提到的老獵人的悲憫細節,還是邊陲山區赫爾岑時代古老傳統的餘響。

在沙拉莫夫的科雷馬故事中沒有一個人能夠逃離古拉格。不僅是因為古拉格的嚴密管控,更有赫爾岑時代所看到的江湖救急傳統,在斯&大&林時代已經基本被消滅了。因為農民富農被消滅了,他們要麼成為了流放者,要麼成了革命集體農莊的人。一路之上,都是社會主義新人,都懷著一雙警惕的眼睛,他們既不再有能力放牛奶和土豆,而且還多了一雙領¥袖般洞察一切的眼睛。

一個國家的傳統,還是很容易改變的,尤其遇到了新時代新人。帕斯捷爾納克在《日瓦戈醫生》中也有人迅速被改造的細節描寫。

體面人是如何消失的,埃文斯的第三帝國三部曲中《第三帝國的到來》和《當權的第三帝國》,有對德國正派人的消失有詳盡的描述。

5,

但是,現實中的惡意,還是太過惡毒,太過無恥。

曾經的傳統媒體同行、網際網路巨頭職員,如今的創業者時艱——他似乎也是我人大師弟,2月8日午夜在微博寫了這樣幾句話:

“終於理解為什麼很多B站使用者偏愛國黨了,因為UP主們普遍迎合粉絲的心理需求,定向提供粉絲想看的內容。問題是,90後95後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理需求呢?”

我是個守舊的人,從沒上過B站,也不懂UP主是啥,我自己在社交媒體上,從不迎合別人,只發自己想發的,但他的這短短几句話,卻可以解釋目前社交媒體輿論場的態勢,而他的發問,發人深省。當然,遠不止90後95後,沒有一個年齡段能倖免。

俄蘇的故事,給我思考問題提供了一個借鑑。網際網路從希望始到邪惡盛行體面人消失,歷史並不長。平衡的力量失去了,體面人消失,也意味著悲憫之心消失,新人類都是鋼鐵鑄造的,有雄心,而無人心。

當然,不只是時間逆轉環境劇變帶來的,還有人性的弱點,被利用放大,諸如網際網路對眼球名利的效用、對非邏輯非專業非常識任意跨界的友善,對廣場匿名的友善,當然還少不了安全地帶的指點江山,彰顯理性聰明,無所不能,以及投名狀……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來尋找光明。”

顧城的詩培養的孩子,遇到新的環境,有的不一定是詩心詩意,也可能是殘酷的心,就像顧城一樣能揮斧砍妻。

顧城的話,是詩人的話語,話術,黑夜鍛造的眼睛,事實上,是不能用來尋找光明的,習慣了黑暗的眼睛,遇見陽光的第一瞬間,是不能睜開自己的眼睛的。所以,黑暗鍛造的眼睛,看到光明的物事,總是不敢睜眼,不敢正眼。赫爾岑說過,舊監獄的磚,是不能建設新社會的。

確實,黑暗中的生活,更容易養育一顆黑暗的心靈。它們無法理解人的世界,無法理解何為人味。

這也能理解,黑暗中的有正常人性的人,為什麼常常會遭到敵意的攻擊:因為高貴罕見的人性就像刺眼的光,必須挫其鋒,解其銳,和其光,同其塵。當然,還有其他不需要一一列舉的具體理由。當它們遭遇類似困境的時候,也只能向曾經被它們攻擊、汙損、踐踏的人求援,而那些人,多會不計前嫌伸出援手。

自然,跟沒有人味只知蹭熱點搏眼球掙流量的,還有什麼好辨白的?只能鄙視,無視,堅強地無視。畢竟,悲憫之心是自己的,不是為他人的。

再次強調,我對那種因同情而伸出援手的情義永葆敬意,我從不懷疑,因為我自己也常常做不到。但我對質疑奚落這種慷慨情義的人,永遠保持警惕甚至敵意且遠之……

再次向為人世間高貴的悲憫心撲火的飛蛾們表達我的敬意。

正如羅素所言,憐憫把我們帶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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