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翻找以前的東西果然會勾起人的很多回憶,所以輕易不要去翻,誰知道你翻出來的時光是美好還是傷感。
閒來無事收拾一下房間,結果一些陳年舊物就這麼出現在了眼前。爸爸第一個手機的盒子,被我用來當作寶藏盒,裡面是非主流時代的大頭貼,過生日小學同學送的千紙鶴,還有與幼年時與好友互贈的新年禮物,它們好像都在提醒著我,我長大了,但把之前的回憶弄丟了。
時間就像白開水,過得索然無味。十年前,年幼的我總在想,為什麼還不過年?過年多好,有鄰居家的小夥伴作伴,有散發著布料味道的新衣,有村中戲臺上永遠都聽不懂的戲詞,和戲臺下孩子手上飄飛的氣球、老人坐著的小馬紮。
時光荏苒,總感覺這一年的煙花剛放完,下一年的鞭炮就已經架在竹竿上了。有人說,如果把一個人之前活過的歲月看作他的人生,一年,是兩歲孩子人生的二分之一,是十歲孩子的十分之一,到了現在的年紀,一年就變成二十幾分之一了,那麼對於古稀之年的老人來說,一年不過是他所過人生的七十分之一罷了。這樣也許可以解釋,為何小時候覺得漫長無比的一年,現在卻只變成了日曆上匆匆而過的數字。細細想來,這樣的解釋似乎也有些道理。
02
今天早上甫一出小區門,便被天上的雲吸引了。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便記起13歲那年的暑假,這樣的雲是經常出現在我的眼睛裡的,只可惜,那時候沒有這樣先進的科技可以記錄。
那年,我小學畢業,沒有摞的厚厚的暑假作業,隔幾天跟著奶奶去一趟她家的桃園,奶奶在桃園裡看看桃子的成熟狀況,我就和堂叔家小四歲的弟弟躺在外面的空地上,細數著天上雲彩的形狀。
這樣的時光自我上了高中,桃園被人買走,奶奶生病之後,似乎就一去不復返了。而我,也再沒經歷過如此的盛夏。所以,到底是環境變差傷害了這樣藍的天和那些白雲,還是我忘了抬頭,慰問一下陪我長大的老朋友?
03
奶奶家的那個桃園,可以說是我的半個童年。清明節,拿著爸爸給買的蝴蝶風箏跑到園子前的麥地裡放風箏。老人們都說,春天的麥苗不怕踩,但我們的風箏卻總也飛不高,即便如此,還是可以在那跑上一個下午,直到太陽西沉。
有一年,奶奶在桃園裡種了草莓,四五月份,草莓成熟,奶奶不太懂技巧,結出來的草莓紅紅的小小的,但我們吃得好開心。而那之後,無論是在超市裡,還是去草莓園親手採摘的草莓,似乎都沒有那年的草莓香甜。
夏天則是桃子收穫的季節了,空氣裡瀰漫的彷彿都是果香,那時候六十歲的奶奶身體還算健壯,一個人騎著老式的三輪腳踏車,後面車斗裡載個竹筐,吱吱咯咯的到桃園摘桃子。奶奶家桃園裡的桃子,有好多品種,只我模糊記得的就有“早密”“大桃”“黃桃”“冬雪蜜桃”等。成熟季節也都不同,所以從一入夏,直至秋天結束,家裡的桃子都源源不斷,甚至吃到壞掉。
奶奶會把摘下來的桃子拿到外面集市上去賣,現在想想,感覺奶奶去過的那些集市都好遠,我想象不到,一個六十歲的老人騎腳踏三輪車到那,該費了多大的功夫。而我最喜歡的,就是在奶奶賣桃子回來之後,接過她手上那破舊的皮質挎包,把裡面的零錢一張張掏出來,數一數今天生意如何。
記憶中我也曾跟著她去過兩次,當時只是覺得好玩,也並非出於讓奶奶別那麼辛苦之類的心思,現在想來反倒給她添了不少的麻煩。她不僅要載著沉重的大竹筐,還要載著我。到那後要拿出賣桃子的錢給我買雪糕,還要忍受著我因為天氣炎熱而想要快些回家的糾纏。
後來上了高中,那片桃園被人買走,說要建一個大的汽車廠。桃樹被多數攔腰鋸倒,為數不多的幾棵被移栽至其他地方,卻也因奶奶重病不再有人如此悉心的照料,樹下長滿雜草,結出的果實也不太飽滿,還會被蟲子啃咬或被麻雀啄上幾口。而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吃到雖然打過農藥但依然放心,甚至會一口氣吃到厭煩,但明天照吃不誤的桃子了。
04
記得小時候奶奶賣的桃子,一塊錢可以稱好多斤,奶奶也不太會做生意,基本上是差不多給錢就賣,甚至還要多送人家幾個。現在,無論是超市裡還是水果攤上,都要幾塊錢一斤。
我們懷念那時候的低物價,懷念那時候兩毛一根簡陋包裝的水果冰棒,懷念五毛一包的辣條和糖果。我們懷念夏天的午後,那昏昏欲睡的課堂和塵土飛揚的操場,也懷念那個會和你手拉手一起去廁所的女孩和那個愛揪女生辮子的男孩。
我們吃遍了山珍海味,走過了大江南北,卻仍忘不了記憶中家鄉的麥田,蔡崇達在《皮囊》中曾這樣說自己的故鄉,“我知道那種舒服,我認識這裡的每塊石頭,這裡的每塊石頭也認識我;我知道這裡的每個角落,怎麼被歲月堆積成現在這樣的光景,這裡的每個角落也知道我,如何被時間滋潤長出這樣的模樣。”
也許我們真正懷念的,不是那些時光,不是那些人,只是那個毫無牽掛和有人跟在身後幫你驅散害怕的自己。
那個夏天的桃園,也便成了我此生再也回不去的桃花源,時而想起,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