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北方人說的“過年兒”,一個輕輕的兒化音,把新年的無盡趣味和對新年的歡喜和期待都帶了出來。不過,在北方生活了快五年了,我沒在北方過過新年,因為一到過年,我就迫不及待地趕高鐵趕飛機,回到家。
回家,永遠是過年兒最快樂的事,正如梁實秋在《雅舍小品》裡說的:“過年須要在家鄉里才有味道。” 這是一個不需要過多經歷就能明白的道理。
可說實話,記憶中關於過年兒的印象十分單一,是一場比任何時候都早的年夜飯,天堂堂亮就開始吃;是一桌豐盛的飯菜,盤盤碗碗擺得連放手的位置都沒有;是一句句“不能吃光任何一道菜,不能把筷子和碗掉地上”的叮囑,耳朵都能聽出繭;是一場天空中滿是五彩斑斕的煙火的盛宴……
年年歲歲,迴圈往復,好似頗為無趣。
這一刻,卻也忽然明白,年味兒,是會隨著年齡改變的東西。
小時候的年味,是肆無忌憚,是無所不能,是肆意妄為。在這一天,無論做什麼事,無論提什麼要求,無論犯了什麼錯,都可以得到赦免,都可以被爸爸媽媽原諒,而且也不用面對作業、試卷,或者大人的嘮叨和責備。
而長大了,每天揹負的是工作的壓力和生活的繁瑣,這是爸爸媽媽無論如何也無法赦免和原諒的,反而會在被提及時徒增些許煩惱,鬧得個心裡不愉快。有好幾次,我問自己,那我們還要過年嗎?
要的。
年前,疫情大有席捲重來的架勢,各地政府紛紛發出“留在本地過年”的號召,暖心小姐忽然就緊張了,她擔心不能回家過年。後來,疫情控制得比較好,政策放寬,她只要拿著核酸檢測就能往返。
回家的日子也不是精彩紛呈,只是簡單地陪在家人的身邊,或者與三兩朋友結伴看電影、聊天,卻也是“天倫之樂”。在她傳遞於我的那種開心中,我忽然體味到,過年對於長大的我們而言,是更有意義的,也更體現“家”的感覺。
人,窮盡這一生,是想要一個溫馨的、舒服的四方之地,容自己哭、容自己鬧,容自己撒野,卻不會被異樣對待,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不管身處多遠的地方,一臨近過年兒,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重複單一而又無趣的新年活動,卻感受一份溫暖的心安。
過年兒,擁有的就是一份心安。
人與人之間最好的相處,是即便兩個人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內心反而生出一種平平靜靜的心安,親人之間更是如此。過年兒常常都是這樣的場景,許許多多的人分佈在客廳的各個角落,有的刷手機,有的看電視,有的打撲克,偶爾響起一兩句話,零零散散地搭腔,等話題盡了,又重新恢復凌亂的秩序。
這一種心安,是血液的連線,是過年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