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其實是件很殘酷的事情，不管你願不願意，總有一天，你會驀然發現——自己長大了。

有人說“成長是在一段時間裡不知不覺忽然就發生的事”，我很贊同。就像《孤獨之旅》裡杜小康，就像我。在那段難忘的日子裡，我忽然長大了。

生 病

一向身體健康的父親突然生病了，而且還是肺癌，這件事如同風平浪靜的大海忽然掀起的海嘯，把我們全家的生活攪得亂了套。在這之前，我是備受父親寵愛的嬌嬌女，柴米油鹽醬醋的瑣屑生活不用我操心，小孩子由父母照顧著也不用我費神。除了上班，我覺得自己真的就是生活在父母身邊的小孩，就像母親說的“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

可是自從父親得了重病，我開始手忙腳亂了。我不再是那個除了上班之外什麼都不用操心的公主。父親需要治病，家裡的一切開銷我要算計好，找醫生、打聽治療父親病的良方、工作、照顧孩子……

手 術

關於父親的病能不能做手術？縣醫院的醫生建議我去省立醫院看看。當我手足無措地拿著父親的病歷和拍的片子站在省立醫院的大廳裡，看著熙熙攘攘看病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時，我的眼淚簌簌的留下來了。原來的我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庇護之下，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場景。我要在父親面前強顏歡笑，我要在母親面前故作堅強，我要計算著囊中羞澀的錢包，我還要努力工作……原來美好的生活被父親突如其來的病一下子打破了。

生活有多麼理想現實就有多麼骨感。醫生告訴我父親的病沒法手術，囑咐我儘可能地讓父親去享受生活吧！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出醫院的。享受？我什麼時候讓父親享受過生活？父親一直是家裡的支柱，他省吃儉用計算著過日子。他常說“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他精打細算了一輩子，連偶爾感冒都堅持不吃藥，可沒想到晚年卻……我呢？一味地享受父母的給予，卻從未考慮過他們的健康，我又能讓父母享受什麼呢？

離 別

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他已經隱約覺得離大去之日不遠了，所以求生的慾望特別的強烈。我給他買了大蝦，蒸了之後給他剝著吃。他的腫瘤已經把食道擠壓得很窄，食物難以下嚥。即便這樣他也拼命地吞嚥下咀嚼的食物，結果常常是嚥下的食物接著又吐出了。我強忍淚水，還是笑著他說他饞到這個程度。我知道，作為女兒，我沒有足夠多的錢來讓他吃點好的用點好的，我一直都安於做他的女兒享受著他的寵愛。甚至當他精神好些時，我還抱有幻想:父親好了又能像原來一樣精神矍鑠了。可是，一天凌晨，父親肺部的腫瘤破了，他就這樣走了。父親離開了，照顧母親的責任落到了我的肩上……

現在想來，長大就是突然之間的事情。從父親生病到離世的那些日子，我——一個一直依賴著父母在父母庇護下從未長大的孩子忽然一下子就長大了。長大與年齡無關，它關乎勇氣，擔當，責任……

奇山異水 |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