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01

我特別羨慕老一輩純粹的感情，我經常問起奶奶年輕時和爺爺的愛情，奶奶總是不願意告訴我。總是打趣我說：“我們茵茵這是著急找男朋友了”

“我....我才沒有奶奶，茵茵才不要找男朋友呢，茵茵要一直陪著你”我撒著嬌對奶奶說。直到我去找爺爺，讓爺爺給我講他們年輕時的故事我才知道奶奶原來是害羞了。

爺爺回憶著初次見奶奶的時候，那時候剛剛有著自家土地，每家都很開心。奶奶是家裡的老大，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僅僅上了幾年便退學了幫著母親操持著家務，每天與媽媽去地裡勞作。

爺爺說他初次見奶奶便是要去地裡勞作，那日太陽格外的刺眼，天氣很悶，對於勞作的人來說太難受了。但奶奶總是很樂觀，好像什麼事情都打不倒她，笑起來就像是在炎炎夏日吃到了汁水豐富的甜果子，讓人挪不開眼，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爺爺說每次上學都要從那條路走就為了遠遠地望奶奶一眼，那時奶奶還不知道，她成為了一個男孩的夢。

有天有一群小孩子在地裡面偷偷地拿玉米烤著吃，讓奶奶發現了便要抓住他們送到他們家裡人的手上，畢竟奶奶幹了很久的農活體力上遠比小孩子強，一會就抓到了。

小男孩只好帶奶奶回到了家裡，爺爺當時正在喂家裡的雞，奶奶便上前說理，說明了事情的緣由讓爺爺嚴加管教。爺爺答應著，為了賠不是專門拿了自己攢的兩塊糖給奶奶，奶奶見到連忙說不用這麼客氣，最後拗不過爺爺還是拿了一塊糖。

爺爺便抓住機會認識了奶奶，奶奶便離開了，爺爺好像被調皮的晚霞弄紅了臉，爺爺便在夜深時悄悄地在日記本上寫上“趙華”。我問奶奶你第一次見爺爺是怎麼想噠啊，奶奶小聲害羞地告訴我說他第一次見爺爺就覺得怎麼會有男孩子長得這麼溫柔，彬彬有禮的。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村子裡都誇奶奶長得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個子不高，而爺爺，怎麼說呢，村子裡的媒婆都愁，怕給她找的姑娘人家看不上。

02

吃飯啦！”爺爺喊道，“來嘍！”奶奶高興得回答道，“來看看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豆芽，還有茵茵的紅燒肉，嘿嘿！”爺爺得意地說道。

吃完飯爺爺和奶奶總是一起刷碗，等到爺爺躺在院子的搖椅上，我就問爺爺。

你每天做飯還和奶奶一起洗碗不累嗎？爺爺很寵溺地說：“累啊，可是她生了你爸爸，姑姑，還有叔叔，那些痛苦我沒有辦法幫她分擔，那個時候日子過得苦，一直都沒有辦法照顧好她，她也很累，她嫁給我的時候我就說讓她幸福，我大丈夫怎麼會說話不算話呢？”

爺爺低頭笑道“等茵茵長大了，自然就什麼都知道嘍！”說完便抬頭欣賞晚霞了。

直到有一天，爺爺突然暈倒了，去醫院，醫生建議去大醫院看看再檢查檢查具體原因，當時就覺得挺嚴重，但結果出來後全家震驚了。

爺爺常年抽菸也不太注意自己的身體被檢查出來患有肺癌晚期，在這樣的結果出來後大家商討決定告訴爺爺奶奶，進行下一步治療，並且決定前往北京接受更好的治療。

知道自己病情後的爺爺，總是安慰奶奶，“沒事的老趙，你看我不好好的嘛，你看說不定我就好了呢，醫生嘛你還不知道嗎，總是愛嚇唬病人，我先去北京看看等我回來的，你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太擔心”。

奶奶滿嘴答應著，但眼中更多的是不捨。爺爺悄悄囑咐我，奶奶做飯不好吃你也不要表現出來，不許欺負你奶奶，乖乖的，出去玩也要早點回來，不要讓奶奶擔心，這樣我回來就給你帶好多好吃的。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放心吧，爺爺，我會幫你照顧好奶奶的。”我聽到這裡連忙開心地笑著答應道，黃昏時分，我們爺孫倆個在院子裡開心地笑著拉著鉤。

沒幾日，爸爸媽媽和爺爺一同踏上前往北京的征途。望著空蕩蕩的家裡，奶奶總是躺在爺爺天天躺的搖椅上手上還拿著一塊泛黃的絲帕，偶爾鄰居帶著自家的狗來溜溜。

但是每天爺爺都會給奶奶打電話，抱怨醫院給開的藥很難吃，抱怨開銷大，抱怨奶奶不在身邊煮的茶都不好喝，但是會和奶奶介紹今天去的地方，天安門升旗人很多，故宮也很壯觀，等有機會來了一定要帶奶奶去。

而奶奶聽著總是微微笑著點頭答應，手上卻悄悄拿著手中泛黃絲帕擦著眼淚，嘴上每天都要問上一句什麼時候回來，但結果一直都是快了，快了，奶奶便囑咐爺爺，你快乖乖聽醫生的話，好好吃藥，這樣才能快點回來。

雖然奶奶也經常抱怨想念爺爺做得飯了，但是從不敢和爺爺說，怕爺爺太過掛念覺得奶奶照顧不好自己，所以奶奶只敢悄悄地和我說。這樣彼此思念的日子過了很久。

快過年了，爺爺終於要回來了，奶奶天天數著日子，盼著爺爺回來，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就連鄰居都聽得不耐煩了。

03

終於到了爺爺回來的那天了，奶奶非要給爺爺包餃子，說下車就要吃餃子，我包的他看見一定很開心。活脫脫像個小孩子在邀功，奶奶一直給爺爺打電話問到哪裡了。

聽到下火車了就開始煮餃子，後來就去院子裡等，等爺爺到家等時候，看到爺爺後奶奶連眼睛都捨不得離開。爺爺一直握著奶奶的手，怕她冷，傳說中的小別勝新婚也不過如此了吧。

爺爺開始吃桌子上熱騰騰的餃子，一直誇奶奶，手藝好讚不絕口。我將信將疑的嚐了嚐餃子還是同往日一般鹹，我瞧著爺爺沒有往日的精神，為數不多的頭髮也變成了銀白色，但是臉上一直有著笑容，有時微微笑著，有時哈哈大笑，唯一沒變的可能是那雙眼睛總是盯著奶奶看，好像看不夠一樣。那時的我，好像懂了些什麼。

爺爺雖然回來了，但是病情卻是一聽比一天嚴重了，這是我聽爸爸媽媽說的。我能看到，晚上的時候爺爺總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低著頭，身上的疼痛令他難忍只好輕哼著，旁邊放著一杯熱水。

我問爺爺在幹什麼，他說水太熱了，涼涼一會再喝，可是爺爺總是等水涼了，再去倒一杯新的熱水，週轉反覆，每日如此。

這樣子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爺爺的狀態越來越差，本就不胖的爺爺，現在瘦得像皮包骨一樣，噩耗終究還是來了。

那日如往常一樣平靜，爺爺臉上仍舊有著笑容，但是他還是看著奶奶，我印象電視劇裡最狗血的劇情發生了。

爺爺咳血了！

我們都震驚了，奶奶沒了往日的淡定，慌了神，沒有多說什麼，手中握的手緊了緊，嘴上想說些什麼，但又沒有說出口。

奶奶就靜靜的坐在爺爺旁邊，倆個人好像就這樣要過完一輩子，互相靠著，我們所有人都出去，留下奶奶和爺爺，他們可能有他們自己的悄悄話要說。

我們就一直在客廳裡焦急地等待，沒多久門打開了，眼睛微紅的奶奶讓我們進去，爺爺躺在床上顯得更加瘦小，爺爺還在囑咐些什麼。

“他不放心我知道。”這是奶奶說的。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見“砰！”爺爺的手慢慢的滑落了下來，沉沉的掉落在床邊上。

我望著窗外的晚霞，不知為何，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04

家裡來了很多親戚，都是要安慰奶奶的，奶奶雖同他們說著話，但總是心不在焉的沒有往日開心的笑容，手裡仍舊攥著那條泛黃的絲帕，眼睛裡面仍舊有微光，那是淚水在眼裡轉圈。

等到夜深人靜時，我看到了奶奶在院子裡，慢慢的躺坐在搖椅上，手攥得緊緊的，就在那裡慢慢地搖。

我上前去問奶奶你在看什麼，奶奶說我在看星星，你爺爺說以後你就不用怕黑了，我呀，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著你，你要是想我了，就抬頭，我還是一直會在。

初春的天氣好冷，我在院子裡坐了一會便回去了，我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看孤零零的奶奶還坐在那搖椅上慢慢搖。

日子一天天還在過去，奶奶每日也鬱鬱寡歡，我們能陪伴的時間每日也不多，我們經常勸奶奶多出去走走。

直到有天天都快黑了還沒回家吃飯，我們擔心，決定報警出去尋找。

警察很快就找回來了，說是在通往鎮子的一條路上，被人發現報警找到的。爸爸急忙感謝那位好心人，爸爸疑惑地問奶奶，為什麼去那裡了。

奶奶說：“你爸說他要去到鎮上，我要看他這麼晚還沒回來我要去找他。”爸爸和媽媽面面相覷，發現事情並不簡單，便告訴奶奶，說爺爺已經到家了。我們先回家，不然一會爺爺就等著急了。

那時的我突然意識到了，奶奶為什麼吃飯總是放很多鹽，總是丟三落四。我們回到家裡，媽媽對爸爸說我們明天去醫院給媽看看吧，爸爸應聲答應了，奶奶總是拿這條絲帕，我很是好奇便問向爸爸，爸爸悄悄地告訴我，那是爺爺和奶奶談戀愛時去鎮子上買的定情信物。

雖然奶奶一直沒戴過，但總是攥在手裡。

原來奶奶一直記得有個男孩為了送她一條絲帕辛苦賺錢，一波三折的去鎮子上，精挑細選著。只是要為自己心愛的姑娘買上一條絲帕，美美的戴上，看到她開心的笑容，卻忘記了那個男孩子現在已經離開了。

我看鄰居家的狗狗好可愛，便想著找爸爸買一個狗狗，這樣還能陪著奶奶，況且奶奶還很喜歡。

爸爸說小時候家裡也養過狗狗，但是爺爺總是覺得奶奶有了狗狗冷落了他，他就讓狗狗去找別的小母狗一起玩，結果有天它出去以後便沒再回來。爺爺因此很自責，奶奶很難過，便再也沒養過任何寵物。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鄰居家總是帶著狗狗來我們家玩，怪不得奶奶那麼喜歡寵物家裡卻什麼也沒有。好像一切在這裡都找到了答案。

為了逗奶奶開心我每日都要粘著她，奶孃愛害羞，鬧了一會總是不肯和我再鬧了。我突然想起了爺爺，以前爺爺總是這樣同奶奶鬧，奶奶總是被逗得直咯咯笑。在奶奶那裡總有些人是無法替代的。

奶奶被查出來患有阿爾茲海默症，也就是傳說中的老年痴呆。

我們其實都預料到了結果，只是沒想到這一切會這麼快這麼突然。

突然到有天她不記得了我，忘了好多事，好多人，有天我們給她看以前的照片，她會指著爺爺說：“這是誰家的小夥啊，長得真俊俏，我要是再年輕幾十歲，我一定要嫁給他”

05

我還記得我問過爺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有娶奶奶你會怎麼樣？爺爺很驚奇地說：“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也不可以。”

夜黑了，爺爺叫我到院子裡，指著路燈告訴我，看到了嗎，路燈不是很亮，我點著頭說這是啊。

爺爺又帶我站在路燈下說：“你還能看到星星嗎？”

“能看到，但不是很亮”我抬著頭看著天空回答到。

爺爺說看懂了嗎，路燈不是很亮，但是他能讓星星暗淡。我突然明白了爺爺對奶奶的喜歡不是一星半點，而是像太陽一樣所照之處，處處皆是。

直到有天我長大了，十一假期爸爸說帶我去看看北京的天安門故宮什麼的，他說之前只能從哪裡路過，匆匆的遠遠地望上那麼一眼，還沒真正去過呢。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爺爺從未去過天安門，也沒去過故宮，那些話只不過是病重的爺爺為了安慰擔心的奶奶編出的一些瞎話罷了。

奶奶總是不願意同我講述和爺爺的故事，所以我只能從爺爺的口中得知他們的故事，但爺爺也不願意講太多，因為這是他們的，並且只屬於他們的共同的回憶。

他們是一對普通的尋常夫妻，雖然很簡單，但是很恩愛，很令我......羨慕。。

晚安！

排版：夢秋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