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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在吃龍鬚酥,從國內買的,好久才拿到手,不過現在吃著也不覺得是以前的味道了。

我是個很少吃零食的人,在德國這個實在沒什麼吃的地方呆久了,偶爾會嘴饞,去年十一月初頭腦發熱興致勃勃在國內網上購買了一大堆吃的,二十多公斤,找了物流公司寄過來。

不巧遇上了歐洲疫情第二次爆發,物流受限,各處包裹爆倉,一直到一月中下旬,包裹才姍姍來遲。

拿到包裹的那一刻,在長長的等待中一點一點積蓄的濃厚渴望感被滿足的那一瞬間,幸福感是爆棚的。然後在一天天消耗零食的過程裡,這種幸福感又一點一點降低,覺得那些渴望已久的東西,到手後,不過如此,很多已經不再是記憶裡渴望的那種味道。

其實人最幸福的時刻,是在在等待渴望成真的那個過程裡;一旦願望實現,幸福感便開始下降。

叔本華說:“生命是一團慾望,不能滿足便痛苦,滿足便無聊,人生實如鐘擺,就在痛苦和無聊倦怠之間徘徊。”

幸福是居於鐘擺也就是痛苦與倦怠的中間地段的。

這次買了很多記憶裡的懷念已久的零食,有龍鬚酥,老家米粉,還有真空滷味。

龍鬚酥是我很少吃的甜食之一,至今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吃的情景,那些細細的晶亮的小針一樣的“龍鬚”吸引了我,陶醉在口腔被細膩粉末包裹的快樂裡。

在我們老家,早餐吃什麼,幾乎是一道單選題,對大多數人來說,那必然是米粉,絕大多數又必然是牛肉米粉,尤其是清真寺的黃牛肉米粉。我們一直都自豪地覺得老家的米粉是米粉中的戰鬥機。每次回老家,恨不得一日三頓都吃米粉,而且一定會專門去清真寺吃幾次,那天連天天都會晚起的媽媽也會老早爬起來,一家人浩浩蕩蕩去往清真寺,配上特產蔥油粑粑,吃個不亦樂乎。我是獨愛圓粉,看著白胖的米粉在開水鍋裡一滾,熱氣騰騰地倒進放好調料的碗裡,澆上熬煮了很久滋味濃郁的牛肉牛腩湯頭,撒上翠綠的小蔥花,澆一點店家提供的酸豆角剁辣椒,看著那紅紅綠綠的鮮豔,吸一口那份香氣,已然滿足陶醉。

腦海裡關於早餐的第一份記憶,卻是湯包和骨頭湯,那是三歲左右,外公帶我去一家店鋪,人生第一次嚐到小湯包,還有一碗熬得濃濃的骨頭湯,對裡面沉浮著的一大片海帶一直記憶猶新。外公在江浙一帶生活過,抗戰時期全家逃難來到湖南,心底還是會懷念那個地方吧,那個有著正宗湯包和骨頭海帶湯卻再也沒能回去過的遠方故鄉。後來我走南闖北,吃過不少小湯包喝過不少海帶湯,都再沒有三歲時的那種感覺。

大學放假回家,外公會自己一個人躲在廚房,不許別人打擾,當時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後來在我離家回學校的時候,外公拿出一個玻璃瓶,是塞得滿滿的一瓶燻魚,讓我帶到學校去慢慢吃。

那是第一次吃到燻魚,只是沒有吃過幾次,便再也沒有機會吃到外公親手做的燻魚。很多年後我特意在杭州的店裡,點了一份燻魚,希望在熟悉的味道里,回到過去。

然而,一切只能是回憶。

我們懷念的一種滋味,其實不光是和食物相關,更是和某個人或一份感情相連。

西安小吃聞名天下,西安也是我心嚮往之的城市,只是一直未能成行。“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我剛到德國認識的好友西安人仔仔,讓我對西安有了嚮往和渴望。

剛到德國時我們住在一個院子裡,每天去仔仔的小屋子吃飯,第一次見識了西安麻食,後來我拿手的油潑面也是她所授。我搬出那個院子後,仔仔三天兩頭會來看我,說“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把自己餓死”

後來我們去了不同的城市,相隔幾百公里,假期時我們都各自去工廠打工,每個星期五晚上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因為那天回到市裡的凌晨十二點半,我就會在火車站看到仔仔,那個在斯圖加特打完一星期的工終於可以休息兩天、下班後直接從工廠趕最後一班火車過來看我的人。遠遠的我就能看見她靜靜地坐在火車站前的噴泉那裡等我,火車站的燈光柔柔地灑在她身上,像一幅剪影,靜謐安然。穿過馬路走向她時,我的心裡總是充滿了寧靜和溫暖。她揹著一個大包,裡面是她給我做好的從幾百公里外帶過來的幾乎夠我吃一個星期的各種食物,特別是讓我至今難忘的閻氏秘製滷味和燒肉……

留學過的人,都有被國外飲食沙漠折磨的經歷,想我們泱泱美食大國出來的人,從小就被世界上最豐盛的美味喂刁了的嘴和胃,哪能對國外如此乏味的飲食折腰,於是個個摩拳擦掌,埋頭研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克服萬難,終成大廚。

閨蜜銀是廣東人,做得一手好菜,清清爽爽賞心悅目,讓我佩服的是每天堅持做飯,不像我們很多人大部分時間是湊合。有段時間她借住我家,美其名曰複習備考,結果是兩個吃貨湊在一起天天做好吃的,花樣翻新,體重飆升,還彼此大言不慚地互相吹捧......那是一段很開心的日子,冬天,外面雪花飛舞,屋裡暖氣融融,身邊有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讀書,一起追劇,一起聊天,一起品茗,一起下廚,這就是友情和生活最本真最純粹最快樂的樣子。

除夕夜朋友給我拜年,驕傲地給我展示今年她獨自完成的全家人的團圓飯,我們回憶起當年在她狹小的學生公寓裡第一次做梅菜扣肉的經歷。我倆折騰了四個多小時,手忙腳亂,其間炸肉皮時油花噼裡啪啦四處飛濺,以至於我們不得不拿著鍋蓋當做盔甲,一邊揮舞著鍋蓋一邊嗷嗷亂叫一邊依然頑強地和油花奮戰……

如今外公早已離去,朋友們大都回國,四散天涯,萬里迢迢漂洋過海的國內零食,吃到嘴裡也已經不再是以前記憶裡的味道。

我們懷念一種味道,其實是懷念那段時光,那份溫暖,懷念那段燃情歲月,懷念那個曾經在你生命中出現曾陪伴你左右溫暖過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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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別人的眼光,那是別人的事,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