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坐落於遼西北的一個小村落。這裡,是我們一家人生活的地方,也是讓我魂牽夢縈的地方。
老房子,是姥姥、姥爺的家。媽媽、二姨、大舅、老姨在這裡出生,成長,直至成家才離開。而姥爺在這裡離世。老房子對於一家人而言承載了太多複雜的情感。對於我,童年的一大部分美好時光都在這裡度過。
記憶中,每年的寒暑假我都會在姥姥家住上一段時間,偶爾二姨家小哥和老姨家小妹也會來,而我總是這個家的常客。
夏天,姥姥總會在園子裡種許多黃瓜和西紅柿,而缺少零食的我們,就像發現了寶藏。這直接導致無論姥姥種再多的蔬菜,只要我們一到就顯得不太夠吃。冬天,房子裡用鐵爐子取暖,在爐子上烤地瓜和饅頭片,便成了我們不可多得的美味。現在姥姥偶爾還會取笑小時候的我,見沒有好吃的,就會嚷著“沒意思,想回家”。足以看出貪吃的本性從小就有所體現。
說到這裡,我要提一下家裡的絕對權威——姥爺。這位曾經軍轉到大慶油田的工人,由於體弱多病,也為了照顧家裡的老人,毅然退職回到農村當了農民。姥爺特別正直,有才華,在家族中很有威望。家族裡的大事都會過問他。晚輩們對姥爺的尊重敬畏,至今我都記憶猶新。甚至當時小小的我都會覺得榮耀。姥爺對我們要求異常嚴格,從來不允許我們玩撲克,塗指甲,睡懶覺。即使偶爾看電視也要看他臉色。而看的內容他不認可也是要挨說的。
記憶裡,電視放得最多的內容就是新聞,早中晚三個時段的新聞是從來不落的。姥爺是我身邊第一個有《辭海》的人。這在當時物質匱乏的農村是很稀有的。有著四個孩子、體弱多病的姥爺平時花一分錢都會算計,唯獨在買書這件事上很慷慨。《安娜卡列尼娜》,《巴黎聖母院》,《唐吉坷德》,《悲慘世界》這些書名在我童年記憶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就是這樣的一位老人,直到生命盡頭還堅持寫著回憶錄《家事春秋》。後來由老姨整理出版。
據老姨講,八萬字的手稿無一錯字。講到這裡很是慚愧,即使現在大學畢業身體健康的我也無法企及。此書目前由康平縣圖書館、檔案局和博物館收藏,並拿往市裡參展。在得知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時,姥爺為我們孫輩每人買一本《英漢詞典》留作紀念。以前年幼不懂,總覺得所有人的姥爺都一樣。長大了,讀著姥爺的回憶錄,慢慢懂得他留給子孫的是比金錢更寶貴的財富,是一種信仰。
姥爺於2005年病逝,姥姥一個人在老房子居住了一年多後被舅舅接走。從此老房子便空了下來,我也沒有機會再去。前幾年舅舅打算賣掉老房子。由於這裡有一家人的美好記憶,全家人都很捨不得。思量再三,最後由二姨接管。最近二姨一家搬了進去,恰好趕上清明假期,我們不由得都回到這裡。雖然一晃十多年沒有踏進這個院子,但一走進,一草一木皆是熟悉的樣子。往事一一浮現。當年我們還都是孩子,如今我們都已工作,大姐和小妹兒已然成家,帶著她們的孩子回到這裡,給她們講述著我們兒時的故事。彷彿時間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
風吹落枯葉,枯葉滋養土壤,肥沃的土壤幫助果實緩慢而堅定地生長。我知道,我們就像那果實,一直在生長著。而老房子就是那肥沃的土壤,滋養著一代又一代的王氏子孫。無論我們走得再遠,我們的根已經牢牢地紮在了這裡!而老房子對於我們而言,早已超出了它本身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