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篇文章之前,得先承認,我沒有響應西安“就地過年”的號召,而是返回了臨省的河南姥家過了個年。這裡的“姥家”是姥姥的“姥”,即我兒子他姥姥家。
作為常年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家庭,在岳父母家過年,讓媳婦回趟孃家,讓兒子見見姥爺姥姥,是我們家這幾年的固定操作。
返鄉過年的最大特點是熱鬧,即便這個“鄉”是“姥家”而非“老家”。選擇從小縣城來到都市安家的人們,即便不需要每每拿“此心安處是吾鄉”的詩句來自我安慰,每逢佳節,總還是能體會到絲絲孤獨。而這種“孤獨”的感覺,一回鄉便蕩然無存。
且不說走親訪友,聚餐會飲,單說群裡的搶紅包遊戲就足夠熱鬧。除了搶紅包,群裡還有人愛發一些孩子們小時候的老照片,藉機掀起一波回憶殺。從效果來看,這招確實奏效。先不說照片裡的人們大多造型奇特、表情怪異,令人不忍卒視或者看後莞爾,但看完照片的人們,無不感慨時光飛逝,同時不覺吟唱起《時間都去哪了》以及《當你老了》。
感慨之後便是清醒的認知。率先從感慨中回過神來的人們,突然說出一個令當事人們無法迴避的事實,那就是“她們幾個真該找物件了呀!”算是正式開啟了本年度返鄉未婚男女青年們(在我家全是女青年)的相親大計。
1、
這幾個“她們”是我媳婦的一個親妹和兩個表妹。她們都在外地工作,平均年齡29.66歲。記不得從何時開始,返鄉相親,成為家人們為她們回家過年安排的固定操作。
初聽,我頗感覺奇怪。明明是3個妹妹,怎麼成了“四大美女”。聽得多了我才咂摸出來,這“四大”中最“大”的那個(當然是年齡),原來已經名花有主。而摘得“名花”的不是別人,正是“鄙人”。這讓我這個“鄙人”越發認識到自己的可鄙。
“我們要求不高。只要男孩個子夠高,在大城市有房,有穩定的工作,長相啥的都無所謂!”岳母在電話裡開出條件。
我將這個條件理解為男方要“高”且“富”,有此兩條,“帥”倒是不必。
群裡馬上傳來語音,“要恁高幹啥?電線杆可高!”聽起來像是二舅的聲音。
“要我說只要家裡條件好,年齡不太老就行,長相學歷都是其次。”這會兒像是小姨的聲音。這條件聽起來有些像招聘啟事上用人單位列出的“能力特別優秀者,可適當放寬學歷要求。”
看來老人們的條件已然開出,首要條件是對方的經濟能力。
不得不說家裡人脈就是廣。一會功夫,各路資訊便紛至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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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我同學的兒子,在杭州上班,工作穩定,開著路虎。”
有人說“我朋友的兒子,在北京當兵,是個營級幹部。”
有人說“我朋友的兒子,在東莞(wan)從事金融行業,收入頗高,雖然離過婚。”
有人說“我朋友的兒子,在杭州做軟體開發。收入長相各方面都好。”
有人說“我兒子,在鄭州做生意,收入穩定。”
……
老人們決定讓妹妹們各自去跟各位見見,並格外強調“先要多見,才能優選。”
2、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每當華燈初上,便是各位妹妹們相親見面之時。我對這個時間安排很滿意,認為它頗有些歐陽修“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詩意。
然而從結果來看,非但沒有些許“詩意”,倒頗有些鬧劇的效果。
比如“開著路虎”那位。
據當事妹妹的反饋,以及另一位妹妹的偶遇瞥見,“個子不高,相貌平平。”最重要的是,“開路虎”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哥哥。
比如那位“營級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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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鄭州做生意”那位。
據媒人的介紹,可謂事業有成。但據當事妹妹的反饋,“那人確實做生意好多年了。初中畢業即已開始從事美容美髮,但至今看上去仍打理不好自己的頭髮。”
再比如“在杭州做軟體開發”那位。
據當事妹妹的口述,“他們一家人訂了個KTV包間跟我見面。包間裡燈光昏暗看不清對方長相不說。一家人全都非常熱情,但相親的男孩除外。他從頭到尾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見我進來都沒起身一下……他家人一直向我解釋他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內向。我只好回答挺好的。”
還有“在東莞(wan)從事金融行業”那位。
或許是因為“金融”二字過於耀眼,老人們暫時放棄了最初設定的“年齡不能太大”的原則,退而含羞帶怯地表示:“去見見吧。說不定人真的很優秀。實在不行就當多交個朋友。”
我幾次奮力嘗試為他們糾正東莞的發音,但都被糾正不是東莞(guan),而是東莞(wan)。
3、
就這樣,一次次見面都以失敗告終。總體來講,還是“營級幹部”那位比較能入老人們的法眼。無奈與之見面的妹妹是一千個看不上,一百個不願意。
我想打個圓場,說道:“想找個在一地工作,條件又好,又是家鄉人的物件確實不容易。”妹妹們卻說:“其實不難。”
因此我斷定她們幾個對於自己的婚姻已然成竹於胸。這一次次的相親,也許只是安慰老人的應景之作。老人們的用心不可謂不良苦,但對於兒女的婚姻大事,勞民傷財的事還是少做為好。
同時,耳聞目睹了全過程的我,不由得回想起當年跟媳婦結婚時一窮二白的樣子,於是在心底倒吸一口涼氣。我同時在心底感到慶幸:還好我婚結得早。大概那個時候,經濟條件還不是締結姻緣的首要充分條件,又或者老人們正是目睹了我一如既往的一窮二白,才決定痛定思痛,重新確立擇婿標準。
十年之間,人們對於婚姻的觀念,越發務實。那麼十年之後又會是什麼樣子?二十年之後呢?我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在我旁邊玩著奧特曼公仔的兒子,目光中透露著一絲老父親式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