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黃 嚴,隱居品牌創始人
昨晚我們一家去看了《你好,李煥英》,珠寶坐在我左手邊,元寶坐在我右手邊。元寶開頭時忍住了眼淚,結果最後二十分鐘哭得直抽抽。
珠寶聽起來哭得很投入,但是燈光亮起時才發現,她一滴眼淚也沒有,只是因為媽媽和姐姐都在哭,她只得配合一下。對於一個9週歲的小姑娘來說,喜劇與悲劇這樣無縫融合的電影,她的情緒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過,雖然是這樣的開頭,但這篇小文不屬於兩寶,我想寫給我媽。看電影的時候,元寶會聯想到我,我自然心裡亦總是會想到我媽。
我媽也曾是少女,黑白照片儘管褪色,但照片裡的她,仍然看得出被稱為金華四朵金花之一的那份美貌。我沒有遺傳到媽媽的美貌,我的長相被爸爸中和了。
但是,我的性格卻與媽媽非常像,自信、樂觀、堅韌。每次我跟媽媽爭論什麼時,媽媽每每要生氣,臨到頭來卻總又重新恢復笑臉說:“我有什麼好氣的,你不就是像我?你的脾氣,跟我一模一樣。”
我最感念我媽的一點是,我媽並不是在寵愛中長大的女孩,卻從來就能給予我滿心的愛。
我媽有兄弟姐妹6人,她是第二個女兒,從小就要帶弟弟、做家務,天資再好也沒有讀高中的條件,暴脾氣的外婆重男輕女每每要喝斥她。
我有一個小我三歲的弟弟,我媽卻從來做到一碗水端平。而且,因為自己曾吃過的苦,我媽立誓不體罰自己的孩子。是的,她做到了,從小到大,我媽從未動過我一手指頭。
無論我的夢想看起來有多狂妄,我媽從來都是堅定不移的支持者。大學時,我要炒股,她給我本錢;後來我說要寫小說,她說她認識出版商;我辭職,她覺得只要能施展才華就好;
我創業,公務員退休的我媽,其實滿心擔憂,卻未出一言反對,反而鼓勵我多多嘗試;我在獨生子女的時代想生老二,我媽一邊心疼我又要吃一回苦,一邊卻樂呵呵地說:“孩子是寶,生下來,我幫著你帶。”
©Evie Shaffer
我其實也算爭氣的,不是讓我媽不省心的孩子,從小到大,我讓我媽長臉的時刻很多。但是,誰能料得到呢,我在高光時刻跌落,害得我媽被人說:“沒教好女兒,要不然怎麼就出事了呢?”
我歷劫數年,什麼事落到我頭上,我都可以淡然處之,不以為苦,只有回家後不久,聽到我媽淡淡轉述的那句話,那一瞬間,我心疼如刀絞。
我出事期間,我媽始終相信著我,賣房子給我交律師費,每次見面從來不哭給我看,吃用都極省卻不斷為我的女兒們花錢,我爸腦梗小中風硬是被她早早發現送去住院,讓我回家時仍然擁有健康安然的雙親。朋友們都說,從沒見過那麼堅強、那麼硬氣的老太太。
我並不是一直都知道怎麼孝順我媽的。我跟我媽脾氣都硬,又都能說會道,所以一言不合往往爭論起來。後來我悟到了,除了不斷給我媽錢,最重要的是,陪她,讓著她。做什麼要跟我媽爭輸贏呢?
因為能陪伴的時候,我都盡力陪她了,所以,後來出事了,不怎麼見得著我媽時,我也沒有很悲傷——因為,在我力所能及時,能做的,我都做了。
左右滑動跨越時空
我回家後,也陪著我媽住。大清早醒來,在六樓之上的臥室裡,常常能聽到我媽買菜回來一路唱著歌走,她中氣十足地唱著老歌,我那時滿心就只想著:“老天真當待我不薄。失去自由真不算苦,在無能為力的歲月裡,若是還遇上天人永隔,那要叫我情何以堪?”
回家以後,我埋頭工作,把自己的戰力發揮到最極致,但總會在急著出門時,認真吃完我媽做的每一碗鹽花蛋。我媽今年72歲了,我要很努力打拼,但也會為了我媽愛惜自己的健康,因為我媽說的:“只要你吃好睡好,我就安心。”
歲月可以講明白一切,可一天只有二十四個小時。為了我媽,我會充分燃燒我的小宇宙,用好每分每秒。
《百年孤獨》裡說:父母是隔在我們和死亡之間的席子。說真的,我一點也不怕死,我只怕比我媽早死,我只怕來不及讓歲月洗去所有塵埃,向時光證明,我真的是我媽的好女兒。
雖然,我早就知道,在我媽心裡,我不需要任何證明,她就是愛我,無條件地覺得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