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和她的愛情,是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開始的。
那天她穿了一個紫色的連衣裙,長長的頭髮垂在身後,向他淺淺的微笑,於是,他們就相愛了。
愛情讓他們的童年無比美麗,她會和他分享同一塊糖,會偷偷用手指勾著他的手指,然後淺淺的笑。
二
初中的時候,他們被分在不同的班級,那個時候的老師和同學,都開始對愛情這個詞敏感,於是,他們的美麗無法繼續。
他是一個很秀氣的男孩子,初中時候的他,已經長的非常的清秀和帥氣,那個時候,我是副班長,他是正班長。
她很美麗,更重要的,她很有靈氣,寫了一手漂亮的文字,擁有美麗的歌喉。這一切都讓我著迷。
我們很快成了知己。
我總是這樣,雖然在老師和同學的眼中,我一直都是循規蹈矩的孩子,可是,在選擇朋友上,我一向一意孤行。我選擇朋友的標準,一向與人不同。我看上的人,無論在別人眼中是如何的不堪,我都會執意和他們交往。
他和她都是我想要的朋友。
其實那個男孩子也是我至今見過的最清秀的男孩子,我對他當時也有著莫名的好感,雖然不清楚這種好感意味著什麼,可是在我當時,是對美好最簡單的嚮往。
那年我12歲,他們都長我一歲,那是一個簡單到沒有概念的歲月。
他和她的愛情,並沒有因為轉班變的更加美好,由於周圍輿論的壓力,他們都活的比較壓抑,性格也漸漸變的暴躁和不安,於是,他們由當初的愛轉為恨,開始的時候,是爭吵,無休止的爭吵,後來發展為打架,頭破血流的打。
我是那個一直站在他們中間勸架的人,因為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不管他們打的如何兇狠,過了幾天以後就又重修舊好,再後來是無休止的重複,同學和老師後來都厭倦了他們的爭吵和打架,幾乎每次都站在旁邊冷眼相看。只有我,一直走在他們的中間,充當合事佬的角色,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心疼,心疼他,也心疼她。
他們都是我想珍惜的人,我站在中間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有一次,他給我說,“你以後別管我們的事了,別影響了你在別人眼中的印象。”
我不屑的笑了笑,說,“我才不在乎。”
我是真的不在乎,如果說那個時候在那個班級裡我唯一在乎的人,只有他和她,我希望他們能夠回到以前的美好。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考上高中,然後上同一所大學,這是我那個時候最簡單的願望。
三
願望永遠是美好的,可是不幸還是發生了,學校終於下達了命令,他們必須離開學校,學校不說開除,只是說希望他們離開,這已足以讓他們無法自容。
那個夜晚只有我看到他們是如何離開的,晚自習結束後,我看到他默默的搬著兩張桌子向校外走,我跟在後面,一路跟到校門口外,他停了下來,說,你回去吧
我不說話,只是看著他,我心裡有很多的留戀和不捨,可是我說不出口。
他在那裡站了幾分鐘,後來開始繼續向前走,我依舊跟在他後面。
於是他又停了下來,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必須要說些什麼話了,於是我說,她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他指了指前面,說,她在前面的村子等他,那裡有輛車,他們做車回家。然後搬著桌子離開了。
我沒有再跟,因為我不知道他再停下來和我說話的時候,我該如何應答,我就站在那裡看他那黯然離開的背影,心裡有無限的心疼,他和她都是優秀的學生,如果不是這場過早的愛情,他們應該都可以考上屬於他們的大學,可是人生就是這麼愛開玩笑,它給了你一個甜處,就會拿走你更大的一份。
那個時候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無法遏止的,一直流淌。
我其實很想去跟他到那個村口,見見她,可是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就算見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也許還會讓她更尷尬。
校園裡再也沒有他們的身影,幾天以後,這個校園也再也不屬於我,因為我家這個時候已經辦妥了我的轉學手續,我去了一個離家十多里的寄宿學校,開始了我的寄宿生涯。
他們的愛情,在那一年,經歷了最顛簸流離的記憶,她的家人對她的輟學顯然非常生氣,甚至動用了家法,最後也只能託人替考,去了一個師範中轉繼續她的學業,而他,也因為輟學被家人也因此送去打工。
四
他們的故事,在當時的老師和同學的眼中,是荒謬的,不合常規的,甚至是可恥的,可是在我,卻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愫。
我的愛情信仰,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形成,我想,這裡面,他們的因素,佔了相當大的成分,雖然我不像別的同學那樣對他們嘲笑,可是,有一點,我卻是同意的,當時我認為,他們將來也許有一天,會後悔今天的舉動。我一直希望我們能夠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學,可是他們卻那麼早偏離了本來屬於他們的路。我忽然覺得自己非常的孤單。似乎在前行的路上,再也沒有可以言語的知己。
十年,我在心中默唸這個時間的時候,心裡有無限的惘然,那個時候我非常渴望長大,因為有太多的東西捆饒著我,讓我無法釋懷,我對她說的那個感情,也不知道該如何評斷,因為我那個時候真的不懂,我對那個男孩子所持有的,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
我沒有回信,因為我不知道我該如何回覆,我知道我們依然是朋友,雖然她對我有了一絲芥蒂,可是,我們依然是朋友,因為她知道,在我心底,我們的友誼,可以讓我放棄任何東西,她也相信,如果讓我在愛情和友誼中間選擇一個,我一定會選擇友誼。
少年的時候,我將友誼看作我生命的一部分。愛情,那個時候,仍是個遙遠,尚未解碼的東西。
我們的聯絡就這樣,時而繼續,時而間斷,但是在我的心底,她一直都在那裡。
五
再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從師範中轉畢業,在縣城的廣播站工作,而他也已經在南方有了相對穩定的工作,有了娶她的錢。
那個時候我還已經大學畢業,開始了我的流浪生涯。
我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家,我坐在他們的新房裡,欣賞他們的婚紗照,忽然有了一種恍然若世的感覺,她那幸福的笑容讓我一時之間有些迷失。
是誰說的?幸福就是一個圓圈,你走的越遠,你的幸福感就會越小,反倒是一直受在原地的人,是最幸福的人。
那個時候我忽然覺得,我當初的判斷是錯誤的,我當初認為他們將來一定會後悔,現在我忽然明白,也許轉了一大圈,他們才是最幸福的人。
我忽然覺得自己可憐。
她悄悄的問我,你還喜歡他嗎?
我這個時候衝她燦爛的一笑,說早在他們離開的兩年後,我遇到了一個男孩子,終於懂得了什麼是愛情,我和她一樣迷失在一個男孩子的笑容裡,可是,我沒有她幸運,那個男孩子在轉身的時候,一直沒有發現我的眼淚。
她說,然後呢,你沒有告訴那個男孩子你喜歡他嗎?
我搖頭,她追問原因,我卻只能搖頭。
我不知道我該如何回答,從小的時候,我都沒有她勇敢,不敢去追求,不敢去面對,就算是擺在我面前的東西,我也患得患失,我是個懦弱的孩子,我還記得,我收到第一封情書的時候是如何的慌張,我東藏西藏,始終怕被別人翻到,最後將它附之一炬。
我和他們開始聊一些過往的點滴,聊那些斑斕的往事,笑他們過去經常的吵架和衝動,那個下午,陽光一直懶洋洋的照在牆上,我們三個人也在著懶洋洋的陽光裡,無限的幸福。
其實,沒有人會認為他們會走在一起的,大家都認為,年輕時候的輕狂會讓他們終生後悔,少年時候的愛情是很難有結果的,更別說像他們這樣轟轟烈烈的愛情。
可是,他們卻衝破世俗的障礙在十幾年後憑藉自己的努力走在了一起,而且獲得了雙方家庭的祝福。
那個時候的我,因為一場迷失的愛情,已經開始對愛情失去信心,我那從小建立起來的愛情信仰,在瀕臨崩潰的時候,又看到陽光的普照。
我想,我是幸運的,因為我總能從他們的愛情裡,找到屬於我的勇氣。他們的確是我的珍寶,因為每次我對愛情無法相信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他們的愛情,然後,我會覺得這個世界上,存在像童話一樣,美麗的愛情。
六
我們依然是心靈的知己,不管什麼時候,只要遇見,都會是那種心靈相通的朋友。
今年春節的時候,我得知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寶寶,他們的性格由於歲月的磨礪已經再也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經常爭吵,她對我說,他對她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的溫柔,每次回來都記得給她的父母帶些禮物,也會給她帶回衣服和一些化妝品。
“他是個細心的孩子”她對我說,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言語裡充滿了甜蜜,我想她的笑容也一定和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一樣美麗。
我愛聽她講述她的愛情,她的生活,我對她說,“你一定要幸福,因為,只有你幸福,我才能看到愛情,原來還可以像童話一樣,從兩小無猜,到執之之手。”
她幸福的說,“會的,會的,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愛的希望,一定維持我們的愛情童話一直到老。”
於是,我開始微笑。
是的,愛情依然有童話,這童話不只是存在我們的書本里,它在我們的身邊。
想著這一切的時候,我就會覺得安心
因為,童話,它並不遠,
它一直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