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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強真的是煩透了,王芳和老孃咋就那麼水火不相容呢?不對,應該是王芳咋就那麼容不下老孃呢?

車一進小區,袁強習慣性把車停在大門口的大樹下,掏出一支菸點燃,吐出一個長長的菸圈。

白色的菸圈慢慢飄散,袁強的心寧靜了下來,這是他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真正屬於自己的時光。

如果時光能這樣靜止多好,袁強想。

白天在客戶面前,不是強顏歡笑就是唯唯諾諾,他已經感覺很累了,回家還要面對王芳的一張臭臉,實在是憋得慌。

一支菸還沒點完,王芳的電話來了:

“還在外面磨嘰啥?還不趕緊回來。我晚上還要加班呢。”

掐滅手中的菸頭,收起長長的心事,袁強不得不下車回家。

換好鞋子進屋,王芳一邊在擺飯菜一邊嘟噥:

“天天都這麼晚回來,生怕幫我幹活似的,我也是服你了。”

袁強趕緊拍了個彩虹屁:

“老婆辛苦了。”

上前一步伸手去接王芳手裡的碗筷。王芳手一偏:“去洗手,老的少的一個個都那麼邋遢。”

洗完手從廚房出來,聽得王芳又在數落老孃:

“拿公筷拿公筷,說了多少次了,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我這筷子還沒夾菜呢,是乾淨的。”

老孃辯解的聲音像蚊子嗡嗡。

“到了你手上還有乾淨的?”

王芳的刻薄刺激了老孃,袁強看到老孃翕了翕嘴唇,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去拿公筷。

袁強斜了眼王芳,王芳裝作沒看到。大家默不作聲,繼續吃飯。

睡至半夜,袁強起床去客廳裡喝水,隱隱聽到老孃房間裡有啜泣聲,心裡一陣難受。

他想進去安慰老孃,想想又不知道說啥,反倒會讓老孃更加傷心,罷了罷了。

回到床上,袁強沒有了睡意,起身摸索出一支菸燃上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把王芳鬧醒了:

“這麼晚了不睡覺,發什麼神經。”

袁強沒有搭腔。

過了一會,袁強終於忍不住了:

“那個,我說你能不能對我娘態度好一點?她都這麼大歲數了,身體又不好......”

聽到袁強數落自己,王芳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我要怎麼對她好?是要把她捧在手心裡呢?還是要把含在嘴裡?”

“你看你今晚吃飯時,對我娘那個態度……”

“我態度怎麼了?難道不應該注意公共衛生嗎?”

袁強還沒說完,王芳已經把話頭給搶了過去:

“嫌棄我照顧不好,倒是別讓我管啊,讓照顧得好的人弄啊。”

袁強嘆一口氣,閉嘴了,再說下去矛盾無疑只會更加升級。和王芳二十多年夫妻,他太瞭解她了。

‘照顧得好’的人說的不就是袁強的弟弟妹妹嘛,他們要是能來,他也不會夾在中間受氣了。

誰料袁強不說還好,這一說,王芳第二天一大早對老孃的態度愈發變本加厲,弄得袁強更加心煩意亂。

袁強來自農村,14歲那年父親生病走了,袁強有個妹妹12歲、弟弟6歲。三個孩子都在上學,母親犯難了。

14歲的袁強作為老大,自己提出了輟學來分擔家庭壓力,妹妹哭了:

“哥,你成績比我好,還是你去上學吧,我比你會做家務。”妹妹搶著把自己的書包扔進了爐膛。

此後,12歲的妹妹接手了媽媽手裡的活,母親則頂替了父親。

在妹妹的成全下,袁強得以考上了大學。

王芳是袁強的高中同學,不同的大學畢業後,他們倆個被分到了同一所學校,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才走到了一起。

結婚的時候,除了豬欄裡幾頭豬之外,袁強家實在是找不出其它更值錢的物件了。

那幾頭豬,是袁強的母親苦巴苦熬養出來,給他結婚做的準備,因為當地的風俗,結婚時男方要給女方一定的彩禮,還有一定數量的豬肉,俗稱膀子肉。

袁強的母親打算再賣一頭豬湊點彩禮意思意思,實在也沒有多的錢了。

彼時,袁強的弟弟還在讀書,王芳看到一個寡母活得如此辛苦,彩禮免了,膀子肉也不要了,說自己和袁強白手起家。

那時,老師的工資其實很低。

女兒出生後,袁強也想讓妻兒老小過得更好一點,停薪留職出來創業開了個小廣告公司。

可讓袁強崩潰的是,日子過好了之後,他和王芳的矛盾卻越來越多了,焦點是因為他媽。

如果他媽身體一直好也沒啥事,又不住在一起。

問題是袁強的母親老了,自打上次摔一跤之後,自理都困難,加上又有心臟病。

不放心辛苦了一輩子的老寡母一個人在鄉下孤零零地生活,袁強決定把老孃接出來。

王芳早就知道贍養婆婆會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

“接到我們家,我也沒意見,但有言在先,三兄妹輪流。”

“我妹為了我,12歲就不讀書了,總不能讓她現在又來負責贍養老孃吧。”袁強辯解。

王芳沉默了一會:

“那你弟弟,你總不能說你弟也沒有義務吧?”

“到時候再和他商量吧。我是老大,得從我開頭。”

袁強的語氣不容商量。

更讓王芳生氣的是,袁強來了個先斬後奏,第二天也沒通知,就把老孃接到了家裡。

來都來了,總不能把老孃又送回鄉下吧,一個老太太確實也挺可憐的,更何況她還是袁強的親孃。

王芳終究還是接受了。

一年過去了。

王芳問袁強:

“老孃在這都呆一年了,你打算讓他呆到什麼時候?你和你弟弟妹妹到底怎麼個輪法?十年一輪還是一百年一輪?”

“哎呀,媽又吃不了多少,就讓她在我們家唄,要是去深圳的話也太遠了,再說媽也不適應。”

“那她當年去深圳帶孫子的時候咋又適應呢?”

王芳說這個話的意思袁強不是不懂,不就說老太太重男輕女嘛,弟弟家生的是男孩,他家生的是女孩。

其實袁強和弟弟商量過了,但在深圳打工的弟弟不想讓老孃去。

弟弟說他在深圳租的房子也就三十來平,一家三口尾巴都給擠斷了,再把老孃接去晚上打地鋪都緊張。

弟弟的意思是,如果嫂子有意見,那就把老孃送回老家。這什麼屁話嘛,袁強氣得吐血,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央求王芳讓老孃繼續留在自己家。

看著王芳受累,丈母孃不高興了。

丈母孃當初就看不上袁強,嫌袁強家窮,只不過是女兒生死要嫁,不得不從了。

如今看到女兒一個人伺候婆婆,氣的埋怨王芳:

“婆婆娘娶媳婦的時候花錢越多,對媳婦就越好,因為成本越高才越珍惜,我當初說你也不聽,像你這種膀子肉都沒換來一兩的人,難怪別人不珍惜你了。”

這不就是說給袁強母子聽的嘛!

丈母孃這話起碼都說了八百遍了,袁強實在是氣不過,買了三百斤豬肉送到丈母孃家裡:

“媽,這是我補你的膀子肉。”

看著白花花的一堆豬肉,氣得丈母孃愣怔說不出話來。不過,丈母孃從此消停了。

王芳卻更生氣了:

“你在我娘面前嘚瑟個什麼勁?有本事把你娘安置妥當,別一天天地來麻煩我。”

王芳心裡有氣袁強是知道的。

當年他和王芳結婚,王芳為了減輕他家的負擔,確實啥都沒要。

可後來他弟弟結婚,弟媳可是一樣也沒少,並且老孃還找袁強拿了錢。

這也就算了,王芳也能理解,弟弟不如袁強能幹,復讀了三年也沒考上大學,要是家裡不幫襯他一點,他成家都難。

王芳不能接受的是婆婆的態度,婆婆不但不覺得對王芳有愧,感激王芳,還在外人面前嘚瑟的說:

還是自己兒子袁強能幹,王芳倒貼都願意嫁給他。

話傳到王芳那,王芳聽著心裡更不舒服,後悔當年心軟,就該找袁強家要個十萬八萬的彩禮,也好過如今讓婆婆得了便宜還賣乖。

更氣人的是,王芳生了女兒,婆婆藉口忙,不來照顧她坐月子。可後來弟媳生了個孫子,婆婆屁顛顛就去照顧了。

等把孫子拉扯到上學了,用不上了,袁強他弟就給老太太送回鄉下了。

現在,婆婆老了,需要人照顧了,反倒又都成了王芳的事了。

想想這些破事,王芳心裡就來氣,以前是自己傻,現在她不當傻瓜了。

王芳說,別人家老人都是幾個月一輪,婆婆已經在她家都好幾年了,怎麼著也應該輪到袁強的弟弟妹妹照顧了。

說了好幾次,可是呢,袁強弟妹,誰也沒有要把老孃要接走的意思。

王芳心裡有氣,只能和袁強說,袁強除了迴避,也從沒正視過這個問題,每次都是和稀泥來敷衍。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王芳很煩,朝老太太撒氣,不是嫌棄她不乾淨就是嫌棄她愛管閒事。

看著老孃唯唯諾諾,袁強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他數落王芳,王芳也不當回事。

比如,袁強說,老孃又吃不了多少。

王芳就說,可我也沒吃過她幾頓飯啊。

袁強說,我妹12歲就輟學讓我讀書了。

王芳說,當年你要不是大學畢業,我也不會嫁給你呀。

袁強說,我弟條件不好,王芳說,你弟又不是我整窮的……

話說到這地步,還有什麼好溝通的呢?

弟弟妹妹指望不上,王芳又不理解他,袁強心裡的苦只能自己兜著。

苦悶兜得太久了,袁強就起了別的念頭,如今自己好歹也是個小老闆,如此憋屈,咋就不能找一個可心的人傾訴呢?

適時出現的娟子,給苦悶的袁強帶來了春天。

娟子,三十幾歲的小女人,離婚帶女兒獨居。模樣俊俏,面板白嫩,笑起來溫柔。

娟子是袁強的客戶,談完公事也會和袁強談談私事。

娟子倒是不指責王芳,打趣讓袁強自己照顧。

袁強何嘗不想自己照顧呢?可他是家裡賺錢的頂樑柱,很多時候還要出差,實在是心用餘而力不足。

那就把老孃送去養老院啊?

但在母親的觀念裡,養老院是孤寡老人去的地方,她有兒有女的才不肯去呢。

另外買一套房子或者租套房子,給老孃請個保姆。

這主意好是好,但花費高啊。

袁強這些年雖然也賺了些錢,但也不是那麼有錢啊,女兒在國外讀書,花費也不少。

而且這費用,如果三兄妹平攤還好,可弟弟妹妹的情況,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袁強一個人承擔,王芳肯定也不答應。

娟子的建議,等於沒說,一一被否定了。但袁強心裡卻妥貼了不少。

雖說老孃的問題,還是不能得到根本性的解決,但因為娟子輕聲細語的溫存慰籍,袁強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

假如,王芳能有娟子那麼善解人意多好啊!

男人對女人有了好感,那個女人恰恰又願意在男人苦悶的時候陪他,時間長了,自然也就走到一起了。

娟子是個離異女人,她很樂意陪袁強消除苦悶。

有了娟子的陪伴,袁強再不需要在小區門口的大樹下抽菸磨蹭時間了,他回家得越來越晚。

一個很平常的日子,袁強回到家,聽得王芳又在數落老孃:

“你能不能不要給我的花澆水?我的花都讓你澆死了。”

老孃像做錯了事的孩子,愣愣站在那不知所措。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兇老孃?”袁強忍無可忍。

“嫌棄我兇,你倒是找不兇的人來伺候她啊。”

王芳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王芳的不屑終於惹惱了袁強:

“我跟你講,你不要那麼不把我娘放在眼裡,娘我只有一個,老婆隨時可以換。”

袁強這一句話鏗鏘有力,王芳不僅抬了眼,眼珠子都要跳出眼眶了:

“好啊!有種的說話算數,我還不樂意伺候了呢。”

都說氣話當不得真,其實氣頭上的話,才是平日裡最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既然話挑明瞭,離婚吧。

5

就這樣,48歲這年,袁強離婚又再婚了。

老孃還是那個老孃,老婆,卻由王芳變成了娟子。

娟子說話永遠輕言細語讓人如沐春風,老孃終於重露笑意。

老孃說她左眼睛不好,估計是白內障,之前怕王芳罵,也不敢說。說得袁強都冒眼淚了,帶著老孃去做了手術,娟子事無鉅細,在醫院照顧了老孃一個星期。

娟子真好,讓袁強重新有了家的感覺,巴不得每天能早點回家。

四個月後,袁強出差一週回來,娟子正在廚房忙。左顧右盼沒發現老孃,娟子一臉笑意,依舊溫溫柔柔,說老孃她已送回鄉下了。

“你瘋了嗎?老孃幾乎不能自理,還有心臟病,送她去鄉下她怎麼生活?”袁強氣極敗壞。

“那怎麼辦呢?我都伺候了四個月了,你弟弟妹妹也不來接,之前我給你說的方案也不可行。”

娟子依然軟聲細語:

“我有打電話問過你弟弟,是他說,那就送回老家吧。”

“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是哪樣的人啊?你老孃住院我照顧,我伺候你老孃伺候的不好嗎?你家兄妹三個,我已經伺候四個月了,這一年餘下來的時間,不應該是你弟弟妹妹陪伴老孃了嗎?”

娟子也不氣惱,一邊炒菜一邊慢慢說。

“我就不明白了,老孃吃得了多少,一個個就是容不下她?”

“我又沒有吃過你老孃一口飯,也沒喝過你老孃一口水,為啥要我一直照顧她呢?”

娟子揚起臉問。

袁強懶得和娟子鬥嘴。

第二天一早,匆匆趕到鄉下,他要去把老孃接回來,娟子簡直就是胡鬧。

一走進老屋,袁強哽咽著喊了一聲‘媽’,沒有迴應,推開老房子的門,老孃還沒起床。

袁強走近一看,傻眼了,老孃已經沒了生命體徵。

安葬老孃後,袁強很長時間都是懵的。

袁強一直想不明白,老孃的床頭櫃上就放有救心丸的小藥瓶,伸手就可以拿得到,是老孃擰不開還是她不想擰開呢?

娟子趁著袁強出差的機會,就把老孃送回了鄉下!

這是袁強做夢也想不到的,看起來那麼善解人意的一個女人啊。

袁強恕斥娟子:

“你只不過是伺候了老孃四個月就把她甩出去了,你怎麼那麼狠心啊。”

“可是你從來沒有具體說你老孃到底要呆多久啊?

我說過,輪到我照顧,我會盡能力照顧。我是不是連重話都沒有說過一句?我做到了吧。但我從來沒有承諾過我會一直伺候她啊。

一年裡,我照顧了四個月,加上結婚之前一個月,我沒有照顧不周吧?”

6

袁強不想再聽下去,他恨自己被娟子溫柔的表象迷惑了,產生了她會比王芳孝順的錯覺。

假如他不和王芳離婚,至少老孃還健在。

王芳對老孃再不滿,也只是嘴上叨叨幾句,她不會像娟子那樣心狠,悄無聲息就做出那樣的決斷。

那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太多自己以前壓根沒想過的事,他懂了王芳。

是自己在在王芳面前說老孃的苦;是自己在王芳面前說妹妹為他犧牲了太多;是自己在王芳面前說弟弟不容易。

是自己欠家人的,卻推給王芳,讓她替自己報恩,說到底,王芳並不欠他們家的。

王芳伺候了老孃五年,老孃對她怎麼樣呢?

這些年來,老孃真是從沒在自己面前說過王芳一句好,鬧彆扭的時候說是她倒貼高攀的要嫁進自己家,生孩子的時候說她生了個賠錢貨……

可老孃老了,又指著她照顧,王芳心裡得多委屈?

自己卻從沒好好安慰過她,連暖心的話都說不上幾句,還抱怨她咋那麼喜歡計較。

王芳遭了那麼多委屈,心裡有怨氣,能不發牢騷麼?

娟子之前那麼溫柔體貼,那因為她是情人,情人不用擔責,當然是通情達理的。

等讓她承擔責任了,她哪裡又比王芳做得好了呢?

當初王芳嫁給他時,可是一分錢的好處都沒有過,她卻伺候了老孃整整五年,自己居然還找人取代了她。

贍養老孃,根本就不是換老婆的事。

袁強算是想明白了,可惜,王芳早和他離婚了,老孃也不在了。

11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家庭主婦的圈地自萌,比保姆還要盡職盡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