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中的年還是很美好的,有旺火、有鞭炮、有好吃的、有新衣服……
小年一過,家裡的大人便開始忙活起來,擦玻璃、刷牆、洗床單、整理院落是必幹之事,鄰居就像監督員,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玻璃擦了嗎?刷牆了嗎?”這時候接話可是個技巧活,既不能說擦過了,顯得比別人早,又不能說沒擦,顯得太不講究,多數人會回答,“簡單擦了下,這年過的真累呀!”好像過年不累點,就不算過年一樣。
這些雜活一直要持續到大年三十。早飯吃過後,母親會在爐子上熬製貼對聯的麵糊,父親開始分揀對聯,大門的、照壁的、土地位、灶君位,每一處都不能少。我們兄妹幾個跟在父親後面,有的端面糊,有的拿對聯,父親要上聯我們就遞上聯,父親要下聯我們就遞下聯,貼完後,會站著看半天,不只是看有沒有貼整齊,是要讀一遍,希望來年像對聯上寫的一樣,“出入平安、生活美好”。過十二點後,父親會領著我們在碳堆裡挑碳,挑碳是有講究的,要勻稱,要平整,不能帶石頭,因辦碳的大小決定旺火的造型,太大了費碳,太小了壘起來不大氣,平整度是決定旺火的燃燒時長,壘不好燃一會便“笑”,不能帶石頭就好理解了,為了好“發”。到三點以後,大鍋裡就開始煮各種肉,為了能夠早點吃上肉,我們幾個搶著往灶膛裡添柴,母親囑咐我們,“不敢加的太多了,小心把水燒乾”。當母親拿起鍋蓋檢視水位時,我們會圍著鍋邊享受那濃濃的肉味,問母親什麼時候可以吃。記得有一次,我的弟弟實在忍不住了,他答應分我幾顆好糖,我便偷偷的給他從鍋裡撈出一塊,可能沒熟,但也能嚼動,其實那次我吃的比他還多。
大年三十的晚上,母親給我們準備好了明天穿的新衣服,叫我們早點睡覺,一早起來發旺火。那樣的夜是睡不踏實的,幾次半夜問母親幾點了,母親會說再睡一會,現在還早。凌晨四點多,不能再遲了,再遲了旺火就被父親發著了,那種沒有參與發旺火的痛一直會持續大半年。
用手搖的吹風機對著旺火的進風口使勁的送風,旺火才能快速的著起來,那種燃燒的場景就是年的味道。接下來重頭戲開始了,父親把準備好的鞭炮拿出來分給我們,不捨的一次點燃,會把它們拆散了,一個一個的用香點著放,那種快樂才是孩子們記憶裡該有的。等天快要亮的時候,一個僅屬於孩子們的活動又開始了,挨家挨戶去拜年“要糖”,可能我們的村子不大,所以不分什麼親戚不親戚,見大門開著就進,在這一天裡全村都是親戚。孩子們三三五五的結隊相伴,拎著家長給準備的儲物袋,踏著沒過腳踝的積雪,那樣的記憶絕對是難忘的。如果遇上親戚,會偷偷的多塞你幾顆,如果不是親戚,數量應該是一樣多才對,出來後會互相交流,“給了你幾顆?”伸開凍的通紅的小手接糖的時候會有些害羞,尤其是別人問你幾歲了,你是誰家的孩子時,那種拿了別人的東西又不想和人說話的感覺實在是糾結,彷彿自己也不確定身份來歷,想著,我只是來要糖的,不聊天好不。
要糖結束後,基本上一天的時間都用來數糖,把“好的”挑出來,放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一直要吃到春季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