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人說我是個沒心沒肺的姑娘,多少人死活要把我從彭亞樓身邊趕走,包括我媽也包括他媽。
我就是不聽。
可是,你們都不明白,栓住我的只有彭亞樓嗎?不是別的什麼,不為別的什麼。
那是我們的愛情,雖然三年來,是我獨自堅持的愛情,只要身邊有他,就足夠了,我要的並不多,不是嗎?
說說我們的愛情吧。
2016年國慶節,在那個藍頂白牆的簡易屋前,也就是那塊瓜蔞地,初次見面。
朋友帶我去找他。
她找他有事,我只是順帶。哪知,見面後的第一眼,就有了感覺。就那一眼,腦瓜子靈活的他,就有了展示自己我的小心機。
那一系列小動作,真是豐富有模有樣,只為博得我的好感。
後來,他開始單獨約我。請我吃飯喝茶,甚至,擼貓。
在我心中,那會兒,除了感覺他有些調皮之外,也沒多不好。外形啊夢想啊還都蠻符合我的要求,高高大大的身體,熱衷於追逐夢想。
這樣的男人本身就有魅力。
工作時他無比認真,休息時他簡直,調皮的有點小惡作劇。
小動作,鬼臉,小心眼兒耍的一溜一溜的。
鬼知道就在那樣的不知不覺中,我就滑進他的陷阱。
他說讓我看看他的小寵物,我本以為它是溫順的,沒想到,是他不溫順,讓貓咪撓我。那件毛衣可是我最愛的之一啊,惹得我火噌噌冒,就是發不出來。
結果,不但我成了工人,我朋友也淪陷成他的免費幫工。
他教我騎拖拉機,沒想到,我在他的指揮下,開得還相當拉風。
那年,是他第一年種瓜蔞,第一年就獲大豐收。滿地瓜萎,掛滿支架,看著就喜人。
他不但人大(個高),心也大。賣出去的瓜萎,沒有送出去的多。
戀愛逐漸深入,他跟我在一起,自在又隨意,一個大男人,比我還愛拍照。經常擺出撩撥姿勢,讓我給他拍。
他是乾淨又愛美的男人,每天注意我的穿著,我把頭髮染了,細心的他一眼就看出來了,一有新變化,他總不忘捧出他的甜言蜜語:“你好像特別適合染頭髮哎,就是那種個性色。”
他特別喜歡夸人,鼓勵人,有時候我都被他誇羞澀了。
沒想到,他的這個習慣,後來竟然被我接替了。
隨之他帶我去北京辦事,結果遇一北京老太太,追著要給我相親,說我旺夫,自帶富貴相,旺家。
這下他才有所醒悟一般,打趣道:“喲,原來我遇到一個寶啊。”
那段時間,事業愛情雙豐收,他真是心寬體胖,體重直往上飆。
這個愛美的男人自然不允許這樣“糟踐”自己,決定開啟減肥之路。
於是,他健身的每一天,都有我的影子在後面“尾隨”。我就是他身後的跟屁蟲。
02
這個男人委實帥,帥的可愛到爆炸。
在健身房,我邊看他揮汗如雨,邊喜滋滋地想,找個這樣的男人,真讓我感覺三生有幸啊。
他太優秀了,在我眼裡心裡,沒有比他再優秀的男人。
後來,他真瘦下來了,瘦下來就更帥了,就開始翻箱倒櫃,把好看的衣服全掏出來,臭美還不忘讓我給他拍下來。
2017年情人節那天,他患急性膿腫,半夜一通折騰,跑了四家醫院。
這個病需要做手術,結果我比他還害怕,我一句安慰話沒說出口,倒是他不停地安撫我的情緒。
在醫院,有機會他就逗我開心。我都懷疑,我跟他到底誰是病人?
每次換藥排隊,他總是讓女同志和其他體弱病人先換。
他有個期望,等我們以後一定生個女兒,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呀。然後,三口之家,去滑雪。
這是他病未好就忍不住去滑雪時的”諾言“。
那年父親節,我帶他到我家吃飯,他說他羨慕我家的家庭氛圍。因為能跟父親一起過節。
話語裡,透著一種深深的渴望,那是對圓滿家庭的渴望。
他愛好很多,滑雪潛水運動,就是沒有不良嗜好。
2017年7月11日,是改變他命運的一天,充滿了無盡的傷痛。
那天他突然打給我一個電話,說他好睏,想睡一覺。結果我回到家時,先聞到一股濃重的煤氣味,他躺在床上,已經昏迷。
送往醫院以後,他再也沒有醒來。
剛開始時,半個月我不敢閉眼,困了頂多眯一會,不敢睡。
心裡一直處在煎熬中。
我在等醫生給的判決書。那時候儘管心裡忐忑,仍暗暗鼓勵自己:”他沒事的,只是一場小小的意外。“
從重症監護室出來,生命體徵穩定,我以為我們就要好了。
可是,併發症才剛剛開始,高燒,肺部感染,痰多,肌張力大……。每一項幾乎都能要他的命。
醫生也毫不留情地告知:他最好的狀態,就是植物人。
人心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當經歷過絕望,就會生出希望來,哪怕它是杜撰的。
當塵埃落定,非但沒有擊垮我,反而激起我的不甘心。
植物人不是也有醒過來的案例嗎?我相信我也能。
我跟阿姨每天給他做仰臥起坐,一天四次按摩,拉韌帶。也就是我們自己給他做康復。
其實那時候,感覺剛剛陷進一個巨大的無望的漩渦,內心無比脆弱,無助。
我想努力平復自己,堅定信心去幫他創造奇蹟。
因為,我們再無別的路可走。
偏偏,所有那些為我”好“的家人,朋友,看客等等,都在催我離開。
他們越催我才越發現,如果我走了,這個曾經陽光帥氣,給我甜美愛情的大男孩怎麼辦?
他答應給我的好多承諾,都沒兌現呢。
還有,他想要的一個溫暖的家,還沒有實現。我們戀愛也就七八個月的樣子吧。
每天守著他,心裡渴望他的甦醒,又心疼他受罪的身體,哪還有心情顧別的。
他的身體日漸虛弱。
他媽媽把自己更年期的補品,都拿出來給他用。可是,他脆弱的還是不斷髮生肺部感染,反覆發燒。
醫生說:”如果還不好轉,你們就把他帶回家吧。“
他全身發燙,我心焦如焚。他在跟命運抗爭,我怎舍他一人,就此離開?
就算代替不了他身上的痛,最起碼我能多給他一份力量。
我抱著他滾燙的身體,邊流淚邊想辦法解決他身上遇到的問題。
03
生命在於運動,如果沒運動,那些肌肉,骨骼都會萎縮退化。
我徵求醫生的意見做康復,由於他身上還插著管子,醫生不同意。
我就磨醫生。
醫生終於答應了,連日來,那是我第一次開心的笑。
我不甘心在這一個醫院求醫,所以又四處尋找醫生,把他的片子發給他們看。
只是,所有的醫生,無一例外,給我同一個回覆:他就是植物人了。
我無力地坐在他身邊,看著他。
我一邊絕望一邊不甘心絕望,腦子裡依然飛快地轉動,我還是不相信醫生的話。
我就是不甘心啊。
接下來出現的問題,是經濟。
都到沒錢住院的份上了。我四處找人籌款,包括他爸爸,但是,他爸爸……。
幾經周折,房子賣掉了,辦的信用卡也全部用上了,甚至後來能賣的東西,也賣掉了。
我還成了信用黑戶。
朋友們從不支援到堅決支援,他們想盡辦法,利用各種方式幫我們籌款。
那小子聽到幫他籌醫藥費的話,眼淚都流出來了。
是的,他進醫院時,還有一點點意識。
當我抱起他,喊他。他知道是我,他很激動,只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那麼無力,一米八多的大漢,癱軟成一堆棉花。
我的心,痛到無法言說。
過去的種種,彷彿還在昨天,如今卻相隔遙遠,再也回不去的曾經。
他變了,我也變了。
我們開啟了真正相依相伴的日子。
每天裡,只不過是我一個人忙活,為了刺激他的感官和神經,除按摩康復之外,還要用各種型別的語言刺激他。
三年下來,我沒少衝他撒嬌,求愛,索要親吻。又寵他,細細照顧他。
後來,我把他用在我身上的逗樂形式,全反饋給他。
最初的四個月,我以為他真成了植物人,什麼都不懂。直到有一次,我給他講事情,動情處,他竟然流下眼淚。
我驚喜地叫他:”你是不是能聽懂我說的話?“
而且,在醫院時,我親眼看到一位阿姨躺在床上沒有意識,後來,叔叔對她說:”我愛你。“
她竟然笑了。
他們之間幾乎不說情話,經久不見的情話,說出口的一剎那,就有這麼神奇的效果,叔叔驚喜了,我也驚喜了。
我要把它用在彭亞樓身上。
之後的日子,除了做康復訓練,我就對著他的耳朵說各種語氣的話。
昏迷後的第一個生日,我幫他許願:你一定會醒來。
那時候,我對於照顧他的一套,早已瞭然於心。
04
誰都無法理解我的不甘心。
他剛躺醫院時,每天夜裡,他不睡覺,瞪大雙眼,眼球抖動,頭是僵直的。
我就給他按摩頭部。按著按著他就睡著了。
護士來查床,把他驚醒。
我再按摩。
一有動靜他就醒,醒了我就不停地按摩,讓他入睡,他再醒,我再按摩,一晚上在這樣的迴圈中度過去了。
白天晚上不睡覺,又心力交瘁,一天早上,我發現手機裡面的自己,那張瘦俏臉沒了,換成了一張豐滿的臉,腫脹的肉乎乎的。
還有一次,我出去辦事,暈暈乎乎在街上走著,突然被一聲急剎車震醒,原來那輛車是在躲我。
我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一刻,我心裡升起唯一一個念頭:如果我不在了,彭亞樓怎麼辦?他不能沒有我。
後來我回去,他們都告訴我,彭亞樓一聽到你的名字,就激動。
我們還是誰都離不開誰,不是嗎?
也許,從那個時候,我更堅定了陪他的決心。
在之後將近四年的生涯中,我老爸老媽也九九歸一,有空就過來幫我一起照顧他。
在護理彭亞樓的日常中,我自己琢磨出不少辦法,都能恰到好處運用到他身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一年比一年有進步。
他的每個笑,每個表情,每個微小動作,都是我們來之不易的堅持。
有時候,我戴著一次性手套,不知覺趴在他床頭睡著了。那是在準備為他清理痰。
每隔二十分鐘就要排痰。我的衣服都是用來給他兜痰的。
初始,痰太多了,需要吃藥化解。後來無意中,在藥盒上,我發現他種的瓜蔞子也有化痰功效。
我們可以賣瓜蔞子,自力更生。就這樣,他的瓜蔞子再開啟征程,如今,賣的還不錯,只是不知道,彭老闆,你還能看到嗎?
慢慢地,他從躺著,能坐起來了。表情也豐富了,我逗他時,他總在笑點上。
我端詳著他,發現他太瘦了,不行,我得想想辦法,讓他胖起來。
喂他吃飯,一小碗流食,就要兩個小時。
為了讓他的痰出來,喂水時我有意加快速度,嗆他一下,他就能把痰咳出來。
他身上的管子每一個去掉,都是從我們小心翼翼地反覆嘗試中實現的。
拔掉管子,他身上就能減少痛苦。飯量也增加了,人也開始變圓潤了。
最後,醫生建議可以帶回家了,不是標準的成植物人,而是開恩了:帶家康復去吧,融入社會,加強情感交流。
我能不驚喜嗎?連醫生都從無望走向希望了。
於是,我跟他的“逗比”生活開始了:逗他,親他,說悄悄話,故意氣他,一起做同一種表情,嚇他,磨他,總之,各種“折磨”他。
後來,找他要親親,他就笑了。
截止到2021年2月21日,他嘴裡竟然能發出除笑之外的另一種聲音了。
彭亞樓又給了我一個驚喜。雖然,我明白,讓他開口說話,也許還需要一個過程。
日子就這樣重複過著,等待和希望,交替。
彭亞樓的事情被外界得知,有很多好心人過來鼓勵他。
也有節目組找過來。
2021年情人節,我跟彭亞樓在電視機前,看CCTV13播放的我們的愛情故事。
我並未覺得有什麼,照顧他已經成為我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護工在時,我會在外面經營瓜蔞子,外面事差不多了,會趕緊回家看到彭亞樓。
有時候,別人喂他吃飯,他不吃,會找我,讓我喂。
他有我的牽掛,我有他的牽掛,我們依然在一起,而在一起就是幸福。
幸福就是這麼簡單。
有人說我幼稚,說我做白日夢,說我不切實際。
可是,這個男人在我眼裡心裡,真的是太與眾不同,連他流口水的樣子,我都覺得可愛的不得了。
他始終都是那麼帥,我還想著他的壞。
我想,如果有一天彭亞樓真醒過來了,叫我一聲劉寧,我肯定高興地大哭。
我曾經說過,照顧他,所有的辛苦,累,都不可怕。只有資金缺乏才是最可怕的。
因為,有時候的現實,需要金錢去維護。
所以,我們努力掙錢,種好瓜蔞子,等彭亞樓醒過來,他會以為他只不過睡了一覺,一切都不曾改變。
05
以前有人懷疑我,阻止我照顧彭亞樓,開始會動搖,僅僅是心動搖,腳不動搖。
後來會生氣,會發火,會鬱悶,會感覺走投無路,又會很堅定。
後來,我把這些情緒都以一種輕鬆的方式講給彭亞樓,一方面疏解了我的情緒,又傳遞他另外一種情緒,促使他笑。
再後來,我就無動於衷了。
儘管,一個人走在曾經兩個人走過的路,心裡會感傷,會更加思念他。看到前面有一對情侶打打鬧鬧,彷彿看到那時候的我們自己。
我多想,是我掉在一場夢裡,而不是彭亞樓。
其實,再仔細想想,真的是我掉在這場童話裡不願意醒來。
有朋友問我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如果他永遠不醒,你是不是永遠不嫁人?永遠守著他?
其實像這樣犀利的問題,我已經經歷不知多少次了。
我的回答是:我覺得他心裡有時候是明白的,不希望他心涼涼。
我還曾經被逼問:你跟他沒領結婚證,只是戀愛幾個月,你有什麼義務照顧他?
你沒日沒夜地照顧他,你確定他愛你嗎?如果有一天,他醒了,他還會跟你在一起嗎?
你付出這麼多,值得嗎?別傻了。
如果他醒了,一定要用一生回報你。
聽到這些話我就生氣,什麼邏輯?
還有人問我,如果躺在床上的是你,你覺得彭亞樓會像你照顧他這樣照顧你嗎?
我肯定地說,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不會。
但這並不妨礙我照顧彭亞樓啊。
跟一個人是劫是緣,那是上帝的事,我只盡力好當下,就好。
其實,我最想對彭亞樓說的是:我應該感謝你,是你賦予了我生命的意義。
照顧你,看著你一天天好轉,我很幸福。
給予我最大的回報,不是與我捆綁一生,而是活出你的精彩人生。
一輩子很長,陪你走一段,也無妨。
看了劉寧和彭亞樓的故事,我特別理解劉寧作為一個女人,對於愛的定義。
作為成年人,我們可以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更重要的是,劉寧早已對這份愛的付出,做出了足夠的思想準備。
真正的愛,就是不談回報,不談“值不值得”。
我做了,就是值得,我做了,就沒想過回報。
在這個世俗的當下,終有很多擺脫掉世俗觀念的愛情,為社會培育一朵朵溢滿香氣的小花。令人倍感溫馨。
她(他)們用愛,用自己的心,意志,無怨無悔的付出,去灌溉,哪怕不一定有結果的愛情之花。
有些人總打著“我為你好”的幌子,去打擊當事人。
其實,成年人,要的不是任何一種支援力量,有時候,尊重反而顯得尤為重要。
就如同,人活著,就有無數種生活方式。
這是跟我們的呼吸一樣平常的事情。
這個世界不存在感同身受,只有親身經歷過,才能真正明白,那種付出的含義,對當事人來講,是種什麼概念。
我們沒有權力和資格去阻擋別人做什麼,但可以選擇祝福和鼓勵,或者,一句話不說,轉身而去。
在善良人的世界裡,她(他)的世界不會因為外界的不善良,而迫使自己不善良。
到今年7月,彭亞樓出事就四年了,這麼多個日日夜夜,凝聚了劉寧多少心血和期望?
面對她的執意和深愛,我們,又能說什麼呢?
說什麼,都多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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