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我要發紅包”

“發紅包？給誰發紅包？為什麼要發紅包？”

“你別管，反正你就是趕緊轉一萬塊錢過來”

“你不說清楚，我不可能給你轉錢！”

“你不給是吧，好，你等著！”

結婚二十年了，我們除了給兒子慶過生，對於我們雙方從來沒有好好過過生日，輪到誰過生日都是一碗麵條。不是不懂浪漫，實在是沒有心情。

1999年，我和老公兩個北漂，在北京的一間出租房內簡單舉辦了婚禮，沒有任何儀式，只是雙方父母一起吃了個飯。我一直認為我和老公不是因為愛情才結的婚，是因為兩個大齡青年漂泊太久了，需要找個歇處，所以在認識才半年還沒有好好了解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當時不知道這種草率的決定給我們帶來的除了傷害還是傷害。性格、出身、教育背景、生活習慣等等都存在著差異，結婚前沒有暴露的問題，在結婚後一一顯現出來了。於是爭吵就無可避免了，而且後來成了我們溝通的主要方式，有時吵得激烈了還會動手。我不明白，婚姻生活為什麼是這樣的令人痛苦，是隻有我的婚姻是這樣的，還是大家都差不多？

我跑回孃家向父母哭訴，告訴他們我想離婚。有著傳統思想的父母說，小兩口吵架很正常，哪有馬勺不碰鍋沿的，磨合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夫妻之間要多理解，少抱怨，千萬不敢動歪心思。老公跑來又是禮道歉，又是保證，拍著胸脯說再不會幹混蛋的事。我壓下心頭的萬般委屈，寄希望於時間能修復傷痕累累的婚姻。

兒子的出生給我們帶來了一段時間的平靜，注意力都到了兒子身上，隨後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兒子展開的，為了讓孩子在北京接受教育，我們傾盡所有按揭買了房子，我為了多掙點，放棄專業，頻繁更換工作。每天都是疲於奔命的狀態，心裡裝的全是工作、房子、兒子，沒了多餘的心思，日子也就在這麼苦樂參半中過了下去。

老公是辭了老家的穩定工作來北京另謀生路的，認識他時他剛來北京兩年，鬥志昂揚，所以被我視作了有志青年。選擇和他結婚，這是主要原因。但努力不總是有回報，他種種報復都沒有如願實現。他自己開過公司沒有成功，與人合夥做過生意，被合作者坑了，沒有掙錢還丟掉了他舉債而來的本錢。這一次次的失敗讓他很受打擊。我勸他腳踏實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好高騖遠，實在不行就先找份工作，時機成熟了再自己創業。他說他已經很累了，想在家休整一段時間。我也覺得他應該好好平復一下創業失敗給他帶來的衝擊。但沒想到的是，他這一休整就休整了九年。

本就沒有什麼積蓄，養家只靠我一個人的薪水，還要還房貸，這日子過得是緊緊巴巴。我試著和老公溝通，休整差不多了該去工作了，否則就要揭不開鍋了，他每次都答應，但就是不行動。每天不是坐在書房裡看電腦，就是躺在床上刷手機，根本就沒有要出去工作的意思。苦口婆心勸不動，耐心也用完了，剩下的除了吵，就是鬧了。

吵完，鬧完，日子還是要過下去。老公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還有兒子要養，房貸要還，沒時間傷春悲秋。恰逢外地一家公司邀請我去做高管，要籤三年的合同。一直在猶豫，捨不得離開兒子，但最終咬咬牙同意了，因為薪水是現在的幾倍。臨走時和老公做了一次長談，告訴他這是無奈之舉，我只走三年，他負責照顧兒子，兒子上中學我就會回來，到時候我陪兒子，他必須出去工作。老公不住地點頭表示同意。

因為在外地工作不能經常回家，只能靠電話和兒子聯絡。兒子對我頗有怨言，一次在電話裡哭著跟我說，“一個缺少母愛的人是一個靈魂不全的人”。心碎之間我答應兒子儘快回家，並保證會一直陪著他。三年合同到期，我拒絕了對方再續簽合同的要求，直接離職回到了北京。

回北京後我沒有再工作，而是全身心投入到了兒子的學習和生活上。因為沒有北京戶口，不能在北京參加高考，我們決定讓兒子到國外讀大學，於是初中畢業後上了國際高中。我開始到各種出國留學的服務機構去諮詢，聽講座，參加他們舉辦的各種關於留學的活動，報託福和SAT考試培訓班，為兒子申請國外的大學做準備。

本以為老公會依照和我的約定，在我回北京後就出去工作。但我都回來三年多了，他還依然窩在家裡。我提醒他，說好的我回北京後，他就出去工作，怎麼可以不執行？他說，他根本沒同意我當初的提議，而且指責我回北京之前不和他商量，說我就不該辭職等等。不用說接下來我們之間又開啟了“暴風驟雨”的交流模式。這次我還是選擇了隱忍，我知道我必須忍下來，在兒子出國留學之前，不能橫生枝節，一切都要等兒子出國後再解決。

三年又過去了，兒子8月份就到美國讀書去了。在兒子接到美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後，我便決定出去工作。家裡的積蓄只夠兒子在國外上完本科的費用，讀研究生的學費還沒有著落。我必須還得繼續支援他。我和老公試著談了幾次，希望他和我一起出去掙錢。他以各種理由搪塞我，不是歲數大了，沒人用了，就是打工掙錢太少，不屑於去做。我問他到底想幹什麼？他說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九年了，他坐在家裡等了九年，也沒等來他要的機會，不知以後的日子裡命運還會不會給他機會。我告訴他，如果天上真的掉餡餅，你也得走出房間去才行，整天窩在家裡不出門，別說餡餅，就是西北風怕也喝不著。我沒有和他再吵架，收拾好行李便登上了南下的火車。我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人身上，我要為了兒子去做我該做的事情。臨走前，我告訴他，兩個月後，我回來辦手續，我們必須離婚。

老公顯然對離婚的事是沒有心理準備的，他主動打電話和我談了好幾次，請求我不要離婚。我態度很明確，婚可以不離，前提是他必須出去工作。每次一談到這裡他便會惱羞成怒，將電話掛掉。看來我們之間不做個了斷是不行了。

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伸手要錢，態度強硬。我不知是一種什麼精神在支援這個男人，讓他在吃了九年軟飯後還能這麼豪橫。我看著他氣急敗壞地罵人的樣子，不再有憤怒，也不再有痛苦，只有為這個男人感到深深的悲哀，他已經先於命運放棄了自己。我不能再做他避風的港灣，我應該輕裝前行，奔赴人生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