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一種美妙的東西,總會讓人在不經意間對逝去的歲月充滿想念、感恩,對未來的日子寄滿希望、期盼。一句“回家過年”,不知能搖曳出多少他鄉遊子的心緒,讓你、我、他的心裡漾起思念的層層漣漪。
今年,由於疫情影響,母親早早打電話告訴我們:別回來,我身體很好,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好好待在家裡過年,不要給國家添亂。回家的心願雖然被擱淺,可還是忍不住一遍遍打電話,問問家裡房子打掃好沒有,年夜飯做得怎麼樣了。很少在自己家裡過年的我們,也開始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準備年貨,等著新年一天天臨近。
一日,妻子突然感嘆:“還是小時候過年有意思,噯!你知道我那時過年的願望是什麼?”
“啥?”猜幾個實在猜不出,我一臉懵懂看著她。
“笨!連我的願望也猜不出來!”妻笑著說。“糖! 小時候過年,我想買好多好多白糖,最少兩大缸!”她誇張地做個往懷裡摟的動作。
我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這麼貪心。”
“你別兔子充牛——吹大的。小時候過年你不也貪吃肉。“妻揶揄到。“知夫莫若妻。”這讓我想起曾給她講過的往事兒。
八十年代,買什麼都是憑票供應。我們生活的礦區有一個副食公司、日用品商店和菜店。吃公家飯的人每月都會領些糧票、肉票、糖票、布票……平時,家裡女主人們會把這些票攢到過年,多買些想要的柴米油鹽,魚肉禽蛋,再用巧手做成大人孩子們愛吃的美食。如果不會精打細算,過年有些食材只好花大價錢到街攤上買。對月收入幾十元的工人家庭,無形中增加了經濟負擔。
有年春節。快過年了,父親帶著我去理髮,俗話說:有錢沒錢,剃頭過年嘛!我們走在街上,行人匆匆的腳步裡夾雜著零零散散的爆竹聲,熟人見面都會嘻嘻哈哈寒暄幾句:
“年貨辦得咋樣啦!”
“家裡都拾掇好了吧!”
“過年來家裡坐坐,咱哥兒倆喝兩杯,好好嘮嘮!”……溢於言表的暖心話在男人們吞雲吐霧的指間繚繞。
我和父親理完髮走在街上,寒風吹得天空灰黯,街道兩旁的樹枝枝叉叉向外伸展,想要把寒冷拒之身外。路上的行人大步流星往家趕。寒冬臘月誰不願待在暖烘烘的屋裡磕著炒熟的瓜子,嚼著酥糖麻花,提前享受過年的舒心愜意呢?
遠遠的,我和父親看見一個男人挑著兩籃子東西,筋疲力盡往前走著,好奇心驅使我跑了上去。
“爸,是牛肉!”我興奮地直叫。
“老哥,快買下吧,我從上午在街上吆喝著賣,到現在還這麼多。”父親走上前沒開口,男人急得央求父親。
“多少錢?”
“一斤兩塊五。”
“不買!”堅定地回答讓我戀戀不捨將目光移開。後來想:當時,也許父親知道他僅有的一點工資除了過年,還要給姐姐們上學用,還要給我們做新衣服,咋能買這金貴的東西吧。
我悻悻地準備和父親離開。“這麼晚了,你要不買,我可咋辦呀!”男人邊懇求父親邊說出了難處。大意是牛肉是生產隊分的,他只有把牛肉賣了,換成錢才能顧住全家吃喝。“走吧!”父親突然像明白了什麼,把賣主帶回家,一到家就讓母親拿錢買牛肉。臨走,看他穿得淡薄,還把一條棉褲送了出去。
“就你能,買這麼多肉,孩子今年新衣服用啥買?學費去哪裡找?”母親洗著牛肉絮絮叨叨數落著父親。
“誰沒個難事,人家年都過不去,能幫咱就幫一把。”父親悶頭抽著煙說。
少不更事的我當然不會想那麼多,看家裡那麼多肉,只顧跑出去和小夥伴兒們瘋玩炫耀。玩累了回來看咕嘟嘟冒著熱氣的鐵鍋,想著裡面的肉有多好吃,嚷嚷著像只饞貓,眼巴巴圍著灶臺直咽口水。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等牛肉煮熟,我吃了一大碗,心滿意足倒頭就睡。沒想到半夜嘔吐不已,抱著肚子直喊疼,急得母親父親揹著我往醫院跑。大病初癒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再不敢吃牛肉了。那年過年,我和姐姐們沒穿上新衣服。母親把滷好的牛肉給剛上班的大姐帶,給親戚、鄰居送。年,在熱熱鬧鬧的迎來送往中過得有滋有味。
後來,每當憶起過年多買牛肉的事兒,母親會說,你爸從小受窮,哪怕自己少吃點,少穿點兒,常把省下的糧票送工友,工衣送人。見人有了難處,他能不幫?這成了母親引以為豪的事。提起過往的日子,母親總會給我們講起她和父親在離家不遠的山坳裡開了多少荒地、打了多少麥子。餵了多少隻雞……過年,當有的孩子為吃飽肚子高興時,我們姐弟已吃上白麵饃和雞蛋了。“只要勤快肯吃苦,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父親母親用他們的人生哲學實現了把我們養大成人的願望。
如今過年,餐桌上的珍饈美味,糖果佳釀已不再令人豔羨。國家每年的惠農惠民政策使老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幸福。連續兩年的新冠疫情,讓很多國家應急不暇,唯有中國“亂雲飛渡仍從容”,以優越的社會制度,得力的應對舉措,實現了“無限風光在險峰”的高質量發展。
前幾天,我問妻,你過年的願望是什麼?妻雙手合十,“疫情早日過去,老人們身體健康,家庭和睦,孩子孝順聽話。”如果上天有靈,真希望她的每個願望都能實現。人到中年才明白:踏踏實實工作把日子過好,才是最實在的幸福。我不由握住妻子的手,欣然對她說:“擁抱美好生活,我們一起去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