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當天，舅舅一家人來串門。這幾乎成了每年的慣例。

在我印象裡，過年走親戚，原本是件讓人覺得想起來比較暖心的事情，大人喝著茶水，彼此聊聊心裡話。送點薄禮聊表寸心之餘，再給小字輩發個紅包。

忙碌一年，也就過年放假這段時間裡，才可能坐一起聚一聚。走親戚，傳達的是一種親情與溫馨。

舅舅家這次的造訪，讓我對當下的走親戚有了新的認識。

舅舅的小孫子，進門的時候，就睡著了。有個不到兩歲的孩子在睡覺，大人們聊天都不敢發太大聲音。

我在廚房把水燒開，給舅舅他們沏茶的時候，我就發現一件有點奇怪的事情。

嘮家常變成了一句句的客套話，簡單的寒暄之後，就沒了下文。偶爾母親問問題，舅舅才會簡單回答幾句。其他時間，只是悶頭喝茶，閉口不言。

而舅舅的兒子與兒媳，則同時戴上耳機拿起手機，刷起了短影片。舅媽盯著屋裡的掛鐘發呆，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的樣子。

舅舅時不時也掏出來手機看看時間，彷彿在月臺等車的旅客一樣。這幅情景，讓我不禁陷入沉思。

細想之下，我倒是有了點猜測。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傳統節日春節，在人們看來，變得不再簡單。它複雜的程度正在逐漸提升。

在過去，過春節之前，可搜不到所謂的春節過節攻略。如今不但有，而且還能具體到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遇見什麼問題，應該怎麼答。

這些攻略的存在，側面說明了如今過春節的現狀。為了不傷及情面，大家說話再也不像以前一樣，每一句都要斟酌再三。並且，面對不同的對話，頗有一種見招拆招的感覺。

舅舅的兒子除了本職工作之外，還跟別人合夥經營著幾家小公司，自稱每年收入都不少。在村子裡以人上人自居。

舅舅的兒媳婦在大醫院當護士，年終獎動輒就是上萬。這樣的收入，讓舅舅總是恨不得逢人就炫耀兩句。

舅媽側面打聽過我的收入，作為普通打工人，我的收入遠遠不及舅舅的兒子多。這回來串門，他們帶了好多禮品。

光是看禮品的規格，不難發現，舅舅家的日子過得不錯。否則，也不會出手如此闊綽。

如今串門，舅舅得壓住自己想炫耀的衝動，可是，除了這些，其他的家長裡短他明顯又不怎麼感興趣。於是只能挑一些不鹹不淡無關痛癢的話題，來打發時間。

做客時間太短就離開，怕我母親挑理。所以，這場走親戚的下半場，也就變成了舅舅低頭只顧著喝茶水，兒子兒媳盯著手機，舅媽索性閉目養神的情景。

一家人看上去是來走親戚的，不過，卻有了種坐牢的即視感。只等著耗夠時間，然後起身告辭。

我還記得離開的時候，舅舅臉上有一絲絲釋然的感覺。彷彿剛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務，此刻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過年走親戚，就跟貼春聯一樣，是一種中國人的傳統習俗。如果大家都能效法以前走親戚的方式，帶著熱忱與關心，去拜訪，我相信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尷尬。

走親戚，嘮的是家常，聯絡的是感情。它並不是擂臺，非要在生活與收入水平各方面分個高下。它關心的是別人過得好不好。

大家彼此都應該知道，面對面的噓寒問暖，有時候勝過網路聊天工具上的話語。放下戒備與炫耀心理，用心交流，才可能讓走親戚這件事早日迴歸原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