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是個強勢的女人,彪悍,倔犟,耿直,有時善良得讓我感動,有時固執得讓我頭疼。最重要的,老徐是比我年長一歲的親媳婦,嗯,媳婦大人。
我一般叫她媳婦大人的時候她都會對我橫眉冷對,然後有一種全面掌握了我方情報而又給我機會讓我自己坦白從寬的大將風範。
零花錢花完了吧?讓你擦地是不是沒擦?馬桶刷了沒?孩子的襪子幾天沒洗啦?
我只能泱泱然地裝可憐,順帶著再送上兩句自誇。
零花錢那五十塊,在兜裡三天了還是完好無損完璧歸趙呢!
您看這地板多溜光水滑啊,一早就擦完啦!
就這馬桶,光可照人啊!
然後她高興了就會親暱的賞我個十塊八塊的紅包,犒勞我的惟命是從,或是笑罵我一句胡謅亂拽。要是不高興了就會給我來一腳…..當然我這麼會察言觀色的優秀丈夫,會在媳婦大人不高興的時候胡鬧嗎?根本不可能。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搖尾乞憐,因為我根本就沒尾巴呀!
不過這樣一來,家庭就和睦了太多。加之本身我也是個對生活要求甚少之人:有吃的就能飽腹,有穿的就能出行,有張床就能打呼嚕;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安是福;與世無爭,是我的終歸是我的。
老徐對我的生活態度其實不贊成,他希望我成龍。我說我沒有成龍大哥的鼻子。然後她的眼神凌厲起來,我急說我也不是你兒子,你望什麼?
望你活出個該有的樣子咯!
老徐總是苦口婆心地誘導我。
這話我內心其實是欣然接受的,不僅僅是礙於老徐的壓迫。人活一世總得留下點什麼。然後我決定我要全職在家寫東西。忐忑地想過,老徐可能不會接受,畢竟家庭的擔子不輕,生活,孩子,老人都要顧全。
老徐特爺們兒地說了一句,我養你。
弄得我嬌羞如某大款的小三一樣紅了臉頰,輕捶她的胸口,你壞你壞你壞嘛!
老徐假捋了一下鬍子,踹了我一腳,滾!
我則在痛與愛的邊緣,點燃鬥志滿懷希望整裝待發。
在剛開始的那些日子裡,我就脫離了組織,幾乎所有跟寫作無關的事都被我選擇性遮蔽了。家務,孩子都壓在了老徐身上,老徐啥也沒說,一併扛下。
她本身有工作,而且經常性的也需要加班,但是她從來沒跟我說要我再負責些什麼。
她只是告訴我,不是每個人都有夢想,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為夢想買單。
我感激涕零地認為能寫出好的作品就是對老徐最大的回報,於是更加瘋狂的不管不顧,專心在我的世界。
直到老徐病倒。
因為連續的熬夜工作睡眠不足和休息不足再加上換季的氣溫驟降,老徐由感冒發燒引起了肺炎。看著病床上打點滴的老徐,我有點恨。恨她的倔犟,恨她的剛強,恨自己的沒心沒肺。
明明該負責照顧她的我,卻始終被她照顧著。
那晚在病床邊一直反覆地想起結婚之前跟老徐的對話。
你看上我哪了?
你年紀比我大。
你就看上我比你大了?
是的,年紀大,你可以照顧我。
你還真是,不要臉啊。
對啊,我永遠比你小,可以不要臉,以後就叫你姐。
得,你還是叫我老徐吧,我朋友都這麼叫。
人前叫老徐,只咱倆時就是姐。
……
老徐心胸開闊像個爺們兒,固執起來卻比爺們兒還厲害。她執拗地給我機會,讓我去追自己的夢,而她只是為我鋪路填河。
想起這些的時候,我眼睛好像無端進了沙子,我沒費力就揉出了幾滴液體。恰巧老徐睜眼看到,哭啥?老孃還沒死呢!
我破涕為笑,緊握老徐的手,刺激的老徐一陣咳嗽。老徐說,再過兩天就好了,你安心寫你的。我謹小慎微地說,其實我最近又多了一個夢想要去追。
老徐瞪著她迷人的小眼睛顯然是生氣了,你要氣死我嗎?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怎麼能隨便變卦呢? ……你又想幹什麼?
從今開始,我要永遠陪著你,照顧你。
這就是我最大的夢想。
說完我就跑了,我知道老徐肯定跟我第一次對她說我愛你時一樣懵,那時她哭得稀里嘩啦的,然後說以後不想讓我看見她的哭相,所以在她緩過神之前我就落荒而逃了。
後來女漢子又雄風招展了,我覺得女漢子這個詞可能就是給她準備的,女人身,漢子心。
我為我每天擔驚受怕的小心臟叫屈,為我差點被聲音穿刺的骨膜憤憤然,卻在每次被她施暴後多了一絲柔情,來吧,大爺,小的受得住。
日子在慢慢地走過,偶爾我也能有個小文發表,每當這時我就會主動幫老徐忙裡忙外,老徐心照不宣,但還是滿眼寵溺。
你這個小白臉,沒白養啊,還算有點出息。
瞧您說的,來,換那隻腿,試試我新學的按摩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