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祖父用他老人家大半輩子的積蓄為我在縣城買了房子,讓在城裡摸爬滾打好幾年的我算是紮了根。時過多年,身為水鄉的遊子還是不習慣城市的包圍圈,時常會感覺車輪攆著步伐、煙筒頂著呼吸、樓房鎖著生活。每每一個人在偌大的房間裡徘徊復徘徊的時候,常常會想起老家,想起老家的大院。
其實,老家的大院並不大,只不過是容量挺大,容納了無數的歡聲笑語,也存放著許多的奇聞趣事,當然還囊括了我們一家老小的春夏秋冬。老家的大院背靠古運河,面朝書院路,年年都是春暖花開。
說起老家的大院,就必須要提到我的祖父,因為他老人家是這個大院的締造者,也是了不起的經營者。從我記事起,祖父就勤於料理大院,他老人家愛乾淨,凡事都講究有條有序,院子裡常被打理得光鮮亮麗。
都說春有春的來意,我家大院則是春的樂園,一盆盆花草在院落裡爭奇鬥豔。祖父一生愛花養花,陽臺上、石階上全都有祖父的愛。自春風一起,院子裡的骨朵便開始了熙熙攘攘,等到春陽和煦,院子裡就出現了這花開完那花開的景象,那一朵朵一簇簇喜歡在大院裡談笑風生。正當院中的花兒竊竊私語的時候,鄰里街坊們便接踵而至。“大叔,您這月季開得真好,俺移恁一枝栽種咋樣?”與我家斜對門的大娘也是一位愛花人,每逢花期臨近時就經常來我家串門嘮嗑。祖父也是熱情好客,常常招來街坊們談花論花,而且有求必應,可謂是一院花緊密連著好幾家!
如果說大院裡的花可以熙熙攘攘,那麼院裡的鳥便能夠靜靜綻放。過去,大院的牆角有兩個鳥籠子,祖父喜歡養黃鳥,鳥籠裡各有一隻,它們的叫聲經常能讓整個大院愜意地搖曳起來。鳥兒啼鳴前都會經過一番綻放:首先伸伸脖子,那脖間的羽毛會瞬時攏成一朵花,進而變成一個繡球,緊接著,它便舒展起身上豐滿的羽毛,那過程猶如成片成片的小花依次綻開,有趣極了。常規操作之後,它會佇立在鳥籠的木架上,滾滾眼珠,亮亮嗓門,於是開始大院裡的小合唱。
從老家大院裡跑出來的孩子都是幸福的,儘管我的故事不知從何說起,但我可以說說我的弟弟妹妹。妹妹從小就跟著祖父母在院子裡澆花,日復一日,如今的小妹已經上了大學,她也越來越如花一般,漂亮而富有內涵。小老弟自幼就圍著大院的黃鳥痴迷,他經常隨著那精靈的一顰一蹙而活蹦亂跳,一路追隨,一路成長,也長成精靈的模樣。老家的大院沒有任何的遮蔽,陽光溫暖,雨露甘甜,只不過那光陰容易一晃而逝。
如今,祖父永遠地告別了老家的大院,告別了春秋裡的紅花,也告別了冬夏時的牽掛。大院裡的圓月再也照不到了老人的樣子,只能去劃曾經遺留的痕跡,只能去追當年生活的無與倫比......
驀然回首,老家的大院還在那裡,我的童年、少年、青年還在那裡,都在那裡交織交錯,在那裡沉積融合,而那人那事那情都在大院裡釀成了甜美的花蜜,一年濃於一年,年年都召喚著人去飲、去品、去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