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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在我們蘇北農村,沒有媽媽這一說,見了母親都喊娘,那時母親也是書本上的叫法,在我們那裡管母親叫孃親,意思是說,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娘對你最親的人了!

每個在鄉村長大的孩子,童年的幸福來自於孃親的笑臉,來自於孃親的呵護,來自孃親的呼喚,來自孃親在家中的守望。小時侯的我調皮搗蛋只知道玩,整天滾爬在河邊草地裡,摸魚蝦、摘野果、捉蜻蜓、逮螞蚱,只有餓了、累了的時候,才想起回家。進家的第一句話就是喊娘,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看到了娘忙碌的身影,聽到了孃的應答,心便安定下來。娘從饃筐拿出煎餅捲土豆絲給我吃,儘管我覺得吃得很香,但我更盼望著能吃到肉,可那時農村經濟貧困,一年之中除了中秋節和過年,一年到頭很難吃到肉。記得我七歲那年春天,小趙莊的四表叔結婚,母親認為我吃肉的機會來了,就讓我和俺二姐一起興高采烈去了,席桌上我們周圍坐著的是一群三四十歲的婦女,她們的嘴張得比野獸還大,拿著筷子的手快得像野兔一樣,每上一盤菜都一陣瘋搶,我們年齡小,沒等我們把筷子伸到盤子上,肉都沒有了。吃大席沒有吃著肉,回到家我們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見了孃親嗚嗚就哭開了,娘說:“乖孩子,你們別哭了,明天娘就給你們燉肉吃。”結果第二天娘真殺了一隻正在下蛋的老母雞,用大鍋煮了,看著我們狼吞虎嚥吃肉的饞樣,孃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那時常聽村裡人對我說:孃親是世上最愛你的人,即使你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孃親也會依然牽掛和疼愛著你的。這話一點不假!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期,我受生活所迫,在本地一家小煤礦裡推煤車。那時父親已經離世,孃親是和我房前房後住的,她覺得在井下工作不見陽光是個危險的職業,可能是擔心受怕,也可能是第一時間想看見我的緣故,孃親每天傍晚習慣性地堅持在村口那棵老柳樹下等著我。可讓孃親沒有想到是我在井下還沒幹到一個月,手指被煤車擠了。那是個寒冷的冬天,西北風一個勁兒颳著,娘看見我用一隻手騎著車,另一隻手像戰場上受了傷似的纏了一層白紗布無力地放在腳踏車的前把上,就在村口哭了說:“只要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在家少花點就行了,你幹嘛非要去下這可怕的小煤窯的?”我也哽咽著對娘說:“娘,我這不是想家裡寬裕點嗎?人情禮節,孩子上學,哪樣不需要錢?”可就在那天晚上,娘受了風寒,發了高燒,我不得不攙扶著她到村衛生室打點滴。為此我受了家裡人的數落和埋怨,從那以後,我就不讓孃親在村口等我了。下班到南院子看娘是我一直堅守的孝道信條,就像小時候放學回家第一句話是喊娘一樣,第一件事就是找娘。聽不到孃的答應,看不到孃的身影,就滿屋裡找,滿院子找,滿村裡喊,只想讓孃親知道我已經安全到家,不叫她為我牽掛了。

誰都知道待在娘身邊好啊!可是,為了生活,真是身不由己。隨著賈汪區一座座小煤礦關閉,在找不到合適工作的情況下,2010年我到外地打工。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每當晚上我幹完活感到孤寂落寞時,孃親的電話準時給我打起,再三囑咐我:“出門在外該吃吃該喝喝,別太節省了,掙錢就是為養命的。娘不求你能掙多少錢,只要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就行。”

孃親不僅對我是這樣,對我們兄弟姐妹每個人都是如此的牽掛和心疼。哥哥常年在滿洲里做木材生意,孃親也是每天晚上給他打電話,有時哥哥由於生意忙,顧不上接,母親就一個勁地打,直到哥哥主動給她打來了電話,她才能安心。孃親常常在電話裡對我們說:你們幾個孩子就像孃的五個手指,你們誰過的好不好?有什麼頭疼腦熱,娘都能感應出來。孃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掏心話,不含一點水份。2015春天,三弟得了不治之症住進了徐州中醫院,適值孃親也得了腰間盤突出臥床不起。本來三弟的事,我們一直瞞著孃親的,可是從春天到秋天,三弟已有六個月沒來家中看望她了,孃親焦慮不安,忍著疼痛一次次給三弟打電話,在孃親再三追問下,三弟不好再隱瞞了。哪個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當孃親知道三弟的病情這樣嚴重就哭了。本來腰間盤突出折磨的她躺床上幾個月不能自理,但孃親為了能到中醫院看看三弟,硬是強打起精神來,拄著柺杖戰勝一切困難慢慢地從床前奇蹟般站了起來,在我們眼裡,孃親就像一座石頭壘砌的老城堡,蒼蒼貌,鐵骨身。為了給三弟送去安慰和溫暖,什麼疾病都別想把她打垮。

但歲月終歸是把無情的刀,別說孃親,就說我,進入五十歲以後,也感到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看到孃親滿頭白髮一臉皺褶越來越蒼老了,不但生活無法自理,連走路都成了問題。我和俺哥出錢讓她進了敬老院。每次我從傢俱廠下班到那裡看她,孃親都要抓著我的手,摸著我的頭問長問短,一直把心裡所有的牽掛說完為止。我這個五十歲的兒子還像小孩一樣依偎在孃親的懷裡享受著母愛的撫摸,深感歲數再大在孃親身前也只是一個孩子,好幸福啊!只願時光不老,我和孃親就這樣溫暖相伴不散。

可這一切,被孃親一個月前得了急性腦梗打破。那是四月下旬的一個傍晚,我接到俺二姐的電話下了班到敬老院,俺二姐正端來一盆熱水給孃親洗腳,看到我來,俺二姐哭了說:“弟弟怎麼弄了,咱娘右側的半個身子沒點知覺了!”我上前摸摸孃親的手,果然沒有知覺,我慌了,喊了幾聲娘,可孃親一直處於昏睡狀態,我們趕緊叫來一輛車把孃親拉到賈汪人民醫院,等到晚上九點多,可能是藥物反應起了作用,孃親醒來了,看到了我,昏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可是她說的話,嘰裡咕嚕,我和二姐一句都沒聽懂。住了幾天院,不但沒有好轉,反而病情更加重了。對此院方的解釋是,老人家歲數太大了,我們也愛莫能助了。看著母親因急性腦梗而引出來的:半身偏癱,痴呆,口齒不清……一系列的併發症。我只能揹著孃親默默的轉過身去,悄悄地流眼淚。說實話,孃親七年前得了一次急性腦梗,弄得她嘴歪了,眼斜了,那時孃親身體還算硬朗,自己每天堅持拄著柺杖在村街徒步行走幾小時,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身體才漸漸恢復了過來!如今孃親身體越來越差了,別說徒步行走,就是拄著柺杖站一會就氣喘吁吁。我害怕孃親舊病復發,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真正到來的時候,我還是那麼的害怕。在出院那天,看到身體偏癱、口齒不清的孃親再也不會有恢復的可能,俺二姐抓住孃親的那隻沒有知覺的手不停地搖晃,像孩子般的哭泣著說:“娘啊娘,你到老了怎麼得了這種受罪的病啊!我寧願不要房子、也不做生意,天天在這裡陪著你,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只要你健健康康,只要你能像以往對我和藹可親的說話……”聽著俺二姐的話,我心如刀絞:孃親的一生歲月滄桑,一路走來人生蒼涼,在我們落後的童年時代,孃親操持著家的航舵,辛辛苦苦為我們奔忙!26年前,父親就離我們而去。“娘在,家就在”,孃親如果沒了,我們的世界裡,還有誰?還有誰對我們牽腸掛肚,還有誰對我們關懷備至?

在那個時刻,我是多麼盼望孃親能像以往一樣精神硬朗生命頑強,吃好點喝好點晚年健康,還能坐在床前與我們拉拉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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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急於結婚的爸爸,是有多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