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這兩個字,我從未想過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說過會娶我,會給我做一輩子的菜。
我日日盼望著你從那寒冷遙遠的地方歸來,給我一個結實的擁抱,我們坐在一起碰兩杯嗆口的烈酒,嚐嚐你炒的熱氣騰騰的小菜,再聽你說說子彈的射程,隊友的忠誠,山風的呼嘯。
手機的音量鍵,我一直調到最大。就連洗澡睡覺,都不會離自己太遠。我害怕一不小心錯過的那個電話,會讓聽到嘟嘟聲的你失落幾個月。
一聲“喂”,我就知道那是你。聲音裡藏著壓抑的興奮和期待。你的聲線低沉卻有力,沉穩裡也帶著少年郎的雀躍。可是每次我都是笑著接,哭著掛。
那一次,你說家裡為我們裝修好了婚房,等過年就帶我見咱爸媽。你可知,我歡喜了多少個日夜。
我們出身貧寒,即便是簡單的婚房,床頭那捧花,只要是我們的,我便高興。門上那對喜字,只要是為我而紅, 我便滿足。那個可以陪我走完今生今世的人,只要是你,我便別無他求。
別人都知道,你的錢包裡,有一張我們一起的合照。你笑的燦爛,我笑的羞澀。一定和我一樣吧?深夜裡無數次對著照片撫摸過,親吻過,傻笑過。我又何嘗不是呢?夜深人靜,兒女情長盼你歸來的滋味可真苦呢。在一夜一夜的無邊無際期待裡,我以為,終將等到你。
但是啊!國家向我借走了你,再也沒有還給我,叫我如何不痛徹心扉?
那是我們的婚房啊,如今擺滿了鮮花,為你的黑白遺照而開放。
本該是我們孩子讀書寫字的桌子,卻成了人們祭拜思緬的方寸之地。
那是你在部隊穿著的迷彩服啊,如今雪白的鹽漬,暗紅的血跡,觸目驚心,當時與你皮肉緊緊相連,不得不剪斷了,才生取下來。
我還沒來得及見見你口中那兩位天底下最好的父母,那和你志向相同,一心要報效祖國的弟弟,可他們甚至連我的大名,都不曾知道。
我徹底失去了你的訊息。日復一日,月復一月。
我懷疑我的手機壞了,用家中的座機反覆撥打,音量一如既往的大,但是我等到的,竟然是你已經為國捐軀的訊息。
你說要給我做一輩子的菜的。
你說我們會一起過上柴米油鹽,兒女繞膝的生活的。
但是你也說過,你是祖國的兵。
你的肩膀上,抗著保家衛國的槍,守護者著大好山河的邊界,絕不容許外敵來犯。
我何其榮幸,曾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愛這個字眼如此沉重,乃至於要以生命的代價來銘記一生。
日子依然要過,我不知道下一個許諾我柴米油鹽的少年郎是誰。
但是你的24歲,短暫而壯烈的人生。將會值得我用一輩子去深愛。
波濤洶湧流淌過的是你的身軀,夜夜晚風呼喊的是你的名字,也許有一天我會老去,華髮成銀絲,雙耳會聾,雙眼會瞎,美好的過往的記憶也隨著衰老,漸漸模糊。
但是啊,喀喇崑崙陡峭的山會替我記住你,加勒萬河谷冰封的河會替我緬懷你,祖國的大好河山一寸一釐,歷史的恢弘書簡一字一句,它們都為你驕傲,為你自豪!
我們就是祖國的界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祖國的領土。
我會牢牢記你的話。永世不忘。
PS:謹以此文,致敬犧牲的戰士們。願祖國強大,願天下的軍戀和軍婚,都能幸福美滿,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