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晚秋

一、我曾恐懼年齡

那天四人幫見面，我們在小七家的壽司店大快朵頤，談天說地。

忽然我們聊到了年齡。飛仔說：“我今年也三十歲了。”

聽到三十歲，我們幾個像驚弓之鳥望著他：“你有三十歲？”因為前不久他才剛過完28歲的生日。

他漫不經心地說：“虛歲嘛，虛歲不就三十歲了？”

隨後我們聊起“三十歲”，一人扯一句，越聊氛圍越不對，小七調侃道：“哎，不聊這個話題了，太沉重，咱換個話題。”

之所以聊到三十歲覺得沉重，是因為它似Ending line一樣提醒我們，這個階段的我們應該有哪些行為要符合世俗所謂“三十而立”的邏輯與界定，以及去承擔這個年齡相應帶來的責任和重擔。

你有沒有優質的事業，有沒有穩定的家庭，有沒有體面的房車，彷彿都是三十歲該要有的事。但事實上，二十幾歲的我們還是正在慢慢生長的“孩子”，三十歲，一切也才剛剛開始。

而我也曾經恐懼年齡，我記得在我16歲那年第一次接過身份證時，我腦海裡也隨之閃過一絲措手不及的懼怕。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裡，有了身份證似乎意味著要做一個嚴肅的大人了，意味著要學著獨立去承擔很多事情，可我彷彿還沒玩夠，我還想做那個心無憂慮的小孩。

我害怕自己的20歲會不會像鄰家姐姐那樣，沒有考上大學就外出打工，隨後很快結婚生子。我害怕自己的25歲會不會像隔壁媳婦那樣，鎮上上班，回家帶娃，做家務，偶爾聽到她的抱怨與嘆息，閉塞無趣的生活，彷彿一生就此定格。我害怕自己的30歲會不會像家附近的女子那樣，衣著粗糙，眼神黯淡，成天大嗓門，隔三差五就傳出婆媳矛盾、夫妻爭吵的聲音。

我害怕自己40歲以後的人生，是否就要成天糾結於雞毛蒜皮的小事，談論的也是家長裡短誰家八卦？

那會與其說我恐懼年齡，不如說我恐懼那凸顯在一個人身上缺乏活力、一成不變的生活狀態，那彷彿無法重新選擇和開始只能在流年瑣事中的沉淪，恐懼日後的自己是不是會對生活感到意趣索然，疲於應對很多事情。

二、二十幾歲，也挺難的

我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但我知道自己不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19歲那年，我考上了大學，以為可以避開這樣的生活，以為會有更好的開始與結局在等著我。但其實一樣面臨著艱難的選擇與挑戰。

我至今記得入學後有一晚，我跟著幾位師姐一起去飯堂小聚。其中一位師姐心情不是很好，喝了不少酒，也有其她師姐勸她少喝一點。隨後，她仰起有些微醺的臉，看著我說：“師妹，你剛入學啊。真好，我都快二十三了。失戀，工作，不知何去何從。”

我才知道，師姐她當時所面臨的處境。而那時，畢業於我而言遙遙無期，面對新的環境熱烈的大學生活，我充滿了好奇心和探索欲，彷彿有一個精彩的世界在等著我。我並不能對她當時的那份迷茫與困頓感同身受。直到四年後，23歲的我同樣面臨大學畢業下一站的走向問題。

隨後開始經歷現實的屢屢碰壁和考驗。在廣州乾的第一份實習工作艱難且生活捉襟見肘，迫於生存壓力，接了一個私活沒想到還被騙了錢。夏天租到偏僻的郊區最頂層10平方米左右的廉租房，每天上下班近三個小時，走進太陽曬了一天的房子就像置身於桑拿房。

也換過工作下班之餘也做兼職，在坐摩托車去上課的路上，被路邊突然開啟的車門撞到膝蓋骨淤青腫了半個月，我卻一天假也不敢請因為要扣工資。後來也擁有了別人所謂看上去的穩定，結了婚有了房子和車子，但很多時候依然有緊繃的心理狀態和種種壓力，孤獨與無助在黑暗襲來，有很多事情要獨自面對和處理。

面對未知的一切，二十幾歲的我們迷茫無措，誠惶誠恐。我們不知道未來會不會變得更好，或者說有沒有能力讓自己變得更好。

但這一生無論有多難，未來充滿多少變數，都要自己去走。你的人生歸根結底要由自己負責，你還是要做一個敢於直面內心的恐懼，敢於面對現實的強大的自己。

三、總有人在你畏懼的年齡中活得閃亮

而你也會發現，總有人在你畏懼的年齡中活得閃亮。

我一直記得，在深圳股權交易中心，在臺上演講的那位三十歲美麗女子。她的演講讓我印象很深。當時的她留著瀑布如絲的披肩長髮，還有她腰間那道微微隆起的弧線。是的，她是一位懷孕中的媽媽。她說：“今年我三十歲，很開心能夠在這個最美的年齡，帶上我的寶寶一起站到舞臺上。你們會給我掌聲嗎？”隨後全場掌聲雷鳴。我們也和她一起感受著生命的悸動，她的一舉一動無不透著生命的溫暖和喜悅，散發著溫柔迷人的氣息。

三十歲的她真好看，自信耀眼，氣質動人，充滿智慧與魅力，精神狀態飽滿又充沛。

我曾就職於一家公司，我經常跟我的女boss出差。她已年過五十，卻無懼歲月的流逝，依然活力四射，美得不可方物。她擁有格局與眼界，對生活有著無限的熱情，坐擁高階女鞋的公司，經常參加會議飛來飛去，談論的是網際網路+，公司什麼時候計劃上市，也會拎著箱子到處行走。

有一次，我們在機場候機閒聊，我與她聊起自身的困惑。

她說：“二十幾歲，還年輕得很。這個年齡是最自由最能拼的時候，別浪費了，大膽放手地去闖，在挫折中增強你的耐挫力，這會讓你勇往直前，那樣你才會擁有三十歲的美麗。”

所以，怕的不是年齡，而是你敢不敢把自己扔在殘酷的現實中去歷練，有沒有擁有掌控自己的力量，有沒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不會有一蹴而就的智慧和美麗，也不會有憑空而來的自信和篤定，因為這需要堅實的內裡和歲月的打磨做積澱。

四、三十歲的美麗由二十幾歲的努力積澱而來

而當時的我再過幾年也將迎來三十歲，那麼三十歲的我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有一晚在嚴歌苓書中看到一句話：“有一頁，他寫著在三十歲前，他要完成多少件事。到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要旅行一萬里、寫一本書、種活一百棵樹、辦一個個人畫展、乘一次飛機、談一次戀愛。”

以前我常常對這些數字無感，但其實數字的背後藏著你的成長的路徑。雖然當時的我對三十歲的自己也還沒有清晰的影像，但我還是像書中的“他”那樣，列出一些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爾後時間過去，你也會發現，當你認真踏實地完成每一個目標後，你的確是會有所成長，精神層次也會有所提升，它會慢慢引你走向你想要的自己。

這幾年來，除了工作上的歷練，很慶幸還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和他的感情從一開始的磨合到如今的日漸安穩，生活從一開始被貸款所逼的月光族到現在有所充裕，再到有了生活質量的提升。

學會自律與管理，對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加以管控。以前會熬很多的夜，而半年前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就是每天11點前要入睡，我還重新開啟了晨跑計劃，拾起瑜伽，與身體發生連線，進行對話，讓自己的身心保持輕盈與活力。

每天保持一定的閱讀量，去認識一些有趣好玩的人。然後在年尾送走過去的自己，新的一年給自己一個全新的開始。

雖然還有很多待辦事項未完成，生活的種種也還有很多不如意，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每一天都保持新生的能力，持續默默蘊藉自己的力量，去認真對待與感恩，那麼篤定與智慧便會由生活沉潛而來，也會讓我們擁有突圍以及隨時轉換跑道的能力。

就像我的大學閨蜜小七。這月底，小七就要和男朋友一起去美國留學了。

她畢業後一直在外企工作，也有過不順的時候。為了有所提升，在短暫的迷茫後她做出留學的念頭。於是半年前她開始備考雅思，申請美國那邊的大學，而半年後的今天，她就要去美帝留學了，她選擇了重新開始。我見到她的時候，真心覺得她很漂亮，透亮的眼神彰顯著那份靈動與可人。

對年齡的懼怕也不是件壞事，至少可以讓我們保持警惕，提前做好準備與努力，以擁有調整方向的能力，去應對多變的將來。

我的大學室友小葉畢業後就一直在香港工作，前幾天她回學校取成績單，我們順便聚了一下。她說她報考了香港中文大學研究生。

小葉四年前從學校一位小學助理當起，經過幾年的努力與沉澱，如今已經轉為正式教師。而她非師範生，何況是從大陸過去的學生，還要與當地的港人競爭，我知道她的這份不容易。她為了在香港站穩腳跟，唯有不斷學習與提升，她說她要努力拿到香港當地高校的碩士文憑。說這話時，她的臉上寫滿了自信與陽光。而她與男友愛情長跑九年也將修成正果。

二十幾歲的兵荒馬亂，不流於安逸和瑣碎，是為了在三十歲的到來時不慌張，不抱怨，更為了有勇氣去迎接後面更加繁瑣又狀況迭出的人生。與此同時，也依然對生活保持持續的熱度與力量，而這會讓你走得更久。

五、三十歲了，要走更遠的路

人生或許就是這樣，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被困頓與挫敗打翻，然後重建內心與外在的秩序，在黯淡中湮涅，覺醒，充滿希望，隨後又接受新一輪失意與掙扎的考驗。

歲月或幽暗或明朗，世間也並不總是坦途，時間更不會憑空告訴你答案。怕的不是不知道怎麼走，也不是路有多難，而是明明有所期待又讓自己沉淪在生活的瑣碎中，自怨自艾。

我們要做的不是沉淪而是爭取，爭取讓自己擁有追索幸福的能力，爭取每天進步一點點，爭取讓自己的內心保持堅韌、柔軟與善意。

也正是因為這些經歷的打磨，會讓我們走過怯懦與卑微，得以清醒地面對每一個黑夜，走進內心進行深度思考與對話，隨後擁有地闊天高的心境與氣度。

看到簡嫃《舊情復燃》中的一句話：“二十歲了，要走更遠的路。”

我想，三十歲了，同樣的，我們要走更遠的路。

去放鬆、專注地投入到當下，將自己妥帖安放在歲月中，在閱歷中修行。去體驗成長中的悲欣交集，然後在這個基礎上有條不紊地前進。百轉千回過後，你才會活得越來越像自己想要的樣子，擁有廣博又精進的人生。

願我們不辜負歲月，更不曾辜負自己。

——End——

（寫在後面的話：這篇文章寫於四年前，2016年12月28日。此文收錄在我的新書《即使生命如塵，仍願歲月如歌》中。當時我還未滿28歲。而今，我已滿32歲了。四年前，因為對30歲的年齡感到無比恐慌，隨後我寫下了這篇文章。如今四年過去了，時間看似飛快而短暫，但其實，每個人也經歷了很多事情呢。

文中提到的好友小七，那會才剛踏上美國留學的飛機，以及準備考香港中文大學碩士的小葉，後來順利考上，如今她倆都畢業了。那會還在愛情長跑中的她，兩年前也步入了婚姻，我還去參加了她的婚禮。

而我，四年前孩子還不知道在哪，如今已經3歲半了，會跑到我懷裡撒嬌賣萌了。那會才剛剛簽約下第一本書，折騰了整整兩年，終於在兩年前順利上市了。那會還在廣州一線漂泊，後來跨城市搬家，如今定居在相對安逸的三線小城……雖然走得不算快也不算好，但也沒有太糟，一切剛剛好吧。也不容易呢，我還是想給親愛的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

原來很多看似遙不可及的那些，就在你渾然不覺間，慢慢經過了。往後餘生，還會經過歲月，經過人間，最後，會經過我們的生命。）

（作者簡介：晚秋，寫作者，閱讀愛好者，也是一位3歲娃兒寶媽。已出版《即使生命如塵，仍願歲月如歌》，現全網熱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