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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悄然逝去,我對父親的擔心愈加沉重。七十三歲的老人,十年前患上腦梗塞住院治療。好再入院及時,出院時父親特意在我們面前跳起來,示意恢復還好,讓家人放心。

父親是一位農民,又是一位民辦老師。限於體力的欠缺,農活面前顯得力不從心。往院前,種糧食,種大蔥,趕集賣菜,孱弱的肩膀挑著一家人的生活負重前行。出院後身體不如從前,近幾年就不再下地了。腦梗病狀雖得到控制,伴隨有小腦萎縮的狀況,老年狀態愈加明顯,大夫也沒好的法子,只能藥物預延緩病情發展。舉手抬足顯得遲緩,記憶和腦力慢慢弱化,最近竟罕見走出衚衕,生怕認不出回家的路。十年的時光,竟將父親琢蝕成這般模樣。擔心父親支撐不住,那怕一絲風來,曾經的“話匣子”沉默了,我問三句回答一句,或擺手或點頭來應付。多想父親能象當年教導我們時,擲地有聲,不容置疑。這次回家,父親雙眼直直的盯著我,象是初次見面時的陌生。

父親老了,脊背彎了,走路碎步挪移柱著柺棍。三弟買的柺棍不愛,偏愛自己用楊樹枝做成的,言道“比那個好使多了。”那天早晨,我提意說:“走,到村南玉米地薅草。”讓我驚喜的是父親來了神:“行,下地幹活”。我追問:“那塊地幾畝?”“有二畝八,不到三畝。”父親的回答很清晰。父親在這塊田裡,施肥,翻土,撒種,間苗,鋤草,一遍遍忙碌,三伏的天陽烤著土地,也烤著父親的脊背。辛勞和汗水,只盼望收成好些,田裡的微薄收入支撐著我們兄妹四人前行。“腦子很靈光嗎!”我對父親有了信心。“不想說,牙不聽使喚,說話流口水,讓人笑話。”父親的話讓我懂了老年人的心思。

出了村口,便是田間土路,兩邊的玉米黝黑髮虎,長勢喜人。 父親在前邊拄著柺棍,我跟在身後,眼望著父親彎了的脊背,酸楚上湧,淚水在眼眶內,一個模糊的背影,蹣跚行走。怕父親瞧見,悄悄碼扭回頭拭去:這脊背,不僅受到時光的磨勵,也是家裡的重擔壓得悄然彎下。不大功夫,父親停了下來。“累了嗎?” “是”父親回答簡明直截。“柺棍給我,拉住手。”我伸出左手,父親遲緩著將手放在我手裡。我攥著父親的手,這手己不在厚實,也少了韌性。

通往田間的土路被省道截斷,正處在省道拐彎的大坡處,沒留路口,村民要麼橫翻護欄或繞遠路穿一涵洞。拉著父親來到了省道邊坡的下沿,父親站定,將手抽回,雙手繞過腰後攥在了一起。很久沒見父親這神態了,像農忙馬上來到,一切神定氣閒的狀態。“這-坡-上-不-去,咱-回-家-吧。”父親特有語速,一字一字。“咱不是去地裡薅草嗎?”我給父親鼓勁。“改-天-再-去,累-了。”看得出,這段路耗費了父親很大的力氣。雖說只走一半,心中為父親鼓掌,這是父親近兩年走的最遠的路。

僅僅幾百米的土路,這頭是家,那頭是田,由這段路連起來。無數個清晨迎著早霞去下田,傍晚肩扛農具伴晚霞歸。那時父親帶著我,今天我拉著父親的手重走這段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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