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那年,因我入職的是單位的一個閒差,事情特別少,而剛畢業的我還是很想做點什麼的,再加上想為生活和感情找到另一條路口,所以才工作三個多月就在父母的牽掛中停薪留職到廣東闖蕩了。來到廣東後,這邊的快節奏生活讓我很忙碌,雖然也常會想家、想念親人朋友,但愛四處看看的我很多假期都選擇了去全國各地旅行,很少回家去和家人朋友團聚。
我一度以為家就在那裡,父母就在那裡,我想回去的時候他們都會在那裡等我。一直到母親一次意外從床上滑下來,大腿骨折要做手術,接到父親的電話,我和先生帶上孩子匆匆的趕回了老家。
手術前的那個晚上,是我在醫院陪護母親,她精神特別好,很晚了還很開心的和我聊著以前的一些瑣事。儘管她說她有些害怕手術,因為手術要全麻醉,她幾年前曾做過一次小手術,卻因為麻醉,比別人晚了好幾個小時才醒過來。我還安慰她,這也只是個小外科手術,一定沒事的,最多多睡會兒。母親又和我聊很多,好像她想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在那晚告訴我似的,印象中,那是和母親最長的一次夜談。
第二天母親被推進手術室,手術進行五六個小時了,還沒有推出來,我們越等越焦急,越等越擔心。一直在找醫生護士打探訊息,母親終於被推出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只是還需要些時間完全清醒,讓我們輪流呼喚她,讓她別再沉睡過去了。我們就輪流守護在母親病床邊,一直呼喚她,可她一直處在半昏迷狀態,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還是這樣,醫生才決定為她做下腦部核磁共振檢查,結果發現母親患上了嚴重影響腦梗死,緊急送往了重症監護室。
十幾天的重症監護室治療後,母親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又在醫院普通病房住院治療半個月後,母親終於可以出院了,但這時的母親已幾乎不能和我們說話了,嚴重腦梗損傷了她的記憶功能,也損害了她的語言功能。出院後,骨折的損傷經過大半年的療養康復了,可腦梗引起的半身不遂卻沒有改善,母親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一個曾經健康,閒不著的愛幹活愛嘮叨的母親,變成了坐在輪椅上,自己無法走到,目光呆滯,無法正常說話,無法和我們聊天的母親。
再回想起手術前那個晚上和母親的聊天,她是預感到什麼了嗎?所以想把以後不能再和我說的話,都想和我說個夠。如果我前幾年多回來陪陪她,多和她聊聊天,是不是就會少些遺憾?
一晃四五年過去了,這四五年的每年的大半年父親都帶母親來到南方,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他們喜歡這邊的環境,這邊的氣候比北方有益父母身體,也方便我們照顧。我們家附近有一個特別美的大公園,每天父親都會推著母親去公園散步,去公園裡喂喂魚,曬曬太陽,看看花草。公園裡還經常有些表演,玩雜技的,唱戲曲的,母親願意看,有時還會露出開心的笑容,看到母親開心我也說不出的高興。
母親的身體恢復的比原來好些了,雖然還是隻能說些不多的短字句,但能感覺到我們說給她的話,她很多能聽明白了。尤其是有一年姐姐要帶母親回老家過年,問母親好不好?母親說“好”,然後母親又說了句“我捨不得濛濛”,當我弄清楚她說的這句話時,我忍不住淚流滿面,母親口中的濛濛是我的孩子,也是出生後就放在母親那裡,母親幫忙帶了近一年的孩子。那年母親出院前醫生判斷母親已得了阿爾默茨綜合症,我們都不願意相信,只是母親確實很多事都記不得了,說不出她自己是哪裡人,現在是哪一年,曾經做過會計的她連最簡單的“1+2=?”也答不出了,可她還能叫出孩子的名字,臨回老家還捨不得離開孩子。
母親的愛有時熱情,有時深沉,卻都是我最溫暖的親情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