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雖說命運都是兜兜轉轉的,前半段風平浪靜後半段或許就會風起雲湧,但總會有一個轉折,讓人足以留下企盼。
但有這麼一個人從幼年的時候到而今八十多歲的高齡卻一直生活在苦難中。幼時被親生母親送人,幾年後歸家卻發現父兄早已不在,之後家裡又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這樣的命運夠苦了吧,也足以讓一個人失去希望吧!
但難能可貴的是這位老人即使在經歷了這麼多的波折後卻依舊好好的活著,按他的話說,活著就是為了爭一口氣,為了不讓別人看不起。這樣一位大半輩子都生活於苦難卻依舊陽光的人便是我的奶奶,一位普通但卻經歷了歲月滄桑的堅強老人。
02
奶奶的故事我之前也已經寫過一些,但大體都是後來的事,而昨天無意間與爺爺的交談,卻讓我瞭解到奶奶那半輩子的艱辛。
奶奶的父親是位掌櫃,小的時候奶奶也算是受盡寵愛,在那個時候連吃飽都是問題的年代裡,她每次吃完飯後卻能夠能到一些小零嘴,或是一把糖果或是一把瓜子,因此奶奶成了別人眼中傾羨的物件。
但這樣的好日子在打地主,分田地那段時間裡便永久地消逝了,也可以說這便是奶奶苦命的開始。
為了不牽連家中的子女,奶奶的母親忍痛將奶奶送予她的姨父家,讓她成為了姨父家的女兒,那個時候奶奶還不到10歲。雖說是親戚現在又有父女的名分,但奶奶始終是寄人籬下。
奶奶很勤快,手腳也很麻利,或許正是這一段不尋常的經歷練就了奶奶一幅堅毅的性子。但即使能幹如她,也沒有逃脫掉被婚配的命運。
幾年後,奶奶的姨父想將她許配給他的大兒子,奶奶得知後自是不肯答應,這樣一來與他們家便有了矛盾,最後無奈之下奶奶只好回到了原來的家中。
03
離開的時候家中還一切安好,可而今再次回到家中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為了不被抓住抬地主,奶奶的父親還有兩個兄長都逃了出去,一個逃去了貴州,一個逃去了南京,這麼一走從此便再也沒有回來。而奶奶也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的父親而她哥哥一眼。
直到後來事情慢慢過去了,她的兄長才慢慢與她有了通訊,但此生他們也沒有再回來過家鄉一次,也沒再能與奶奶見上一面。只有他們的後代也就是奶奶的侄女侄子來看過奶奶幾次。
貴州的那個哥哥好像早已離去,而南京的那個哥哥在去年的時候也離世了,而今唯有奶奶一人健在。但最讓奶奶無法忘懷的是她的父親自逃出去後音信全無,最後死在了外鄉連屍骨都無法迴歸故里。
所以可想而知,回到家後除了母親和年幼的弟弟外,家中再無他人是多麼悲涼的一件事。前幾年還是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但一夕之間一切便全都變了樣。
而在那個年代孤兒寡母的更是容易受欺負,雖然家中的當家人不在了,但家中的田地、房產還是有的,奶奶家的田地後來全被瓜分了出去,無奈之下她的母親只能帶著他們寄居在別人家裡。而那個時候由於背上了地主的名聲,許多人都不敢接納他們,深怕惹禍上身,即使願意讓他們寄宿的那戶人家,最後也還是叫囔著要把奶奶一家趕出去。
唯一算幸運的是那個時候奶奶已經結婚了,爺爺家是中農不算在地主之列,也算是給孃家找了一個靠山。
04
爺爺說那天他在家中吃飯,奶奶的弟弟急匆匆地跑進來跟他說:“姐夫姐夫,生產隊上的人說要將我們的被子扔出去,不准我們住在別人家。”爺爺一聽當即便扔下碗筷跟他過去。
那個時候天已黑了,爺爺跟那些人說:“現在天都黑了,這麼晚讓她們孤兒寡母去那裡住,等我明天搭個棚子讓她們再搬進去。”在爺爺的再三勸說下,他們才勉強同意。
一個草棚,條件是很簡陋的。以前的奶奶家有好幾畝田地,而今卻只能睡在草棚裡。並且一家人還要揹負上別人異樣的眼光,可想而知那個時候的壓力是有多麼大。
雖然一個家被分散得四分五裂,但只要知道他們都健在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棚子就被燒著了,最後所有的東西都化為了灰燼。
最後還是奶奶咬著牙將她母親還有弟弟接到了爺爺家裡來。爺爺家也不富裕,有三兄弟,但除卻住的一間房,也就只有一個店鋪是長期出租的。
後來三兄弟都娶了親便要求分家,奶奶為了能讓她母親跟她一起,便答應要那間出租的店鋪,並且不要家裡的一件東西。所以爺爺和奶奶可以算得上淨身出戶。
後來聽別人說起,奶奶當年出來的時候連一個水桶一根針都沒有拿,所有家裡的東西都是後來她與爺爺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
05
日子是否就這樣好了起來呢?答案是否定的,由於小時候受了驚嚇,沒幾年奶奶的弟弟便也去世了,所以偌大的一個家最後就只剩下她和她的母親,爺爺說的時候語氣是淡淡的,但是透過他的話我卻感受到了淡淡的憂傷。家破人亡也不過如此。
奶奶這一生就從沒享過什麼福,後來生了五個子女,為了生存,奶奶剛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要下地,有時候下著雨刮著風也依舊要去勞作,所以肺裡的病根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現在只要天氣一冷奶奶就會咳嗽。
以前的艱辛是我們想象不到的,爺爺說以前幹一天活才四毛錢,土地歸了生產隊後,想要糧食啥的都需要公分去換,不好好勞作或是家裡人少的真的是連溫飽都是問題,而爺爺奶奶還是很厲害的,兩個人四隻手養活了五個孩子,還建造了一棟房子。
更難能可貴的是,在那個年代,奶奶居然供出了兩個高中生和三個初中生。因為她太明白知識的重要性了,有知識方能出人頭地。
在這裡提一嘴,我奶奶讀到了小學四年級,我爺爺沒有讀過書,而我南京的那個舅公正是透過讀書這種方式“逃了”出去,那個時候他是村子裡唯一的大學生。
一直記得奶奶總有舅公的故事激勵我讀書。說有一次打飯的時候舅公一隻筷子掉了下地為了不耽誤時間看書,他直接把另一隻筷子掰成兩段,正是憑藉著這樣的毅力舅公才考上了大學。真的很多時候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懂得擁有的寶貴。
06
我爺爺是一九三幾年的人,奶奶比他小兩歲,在經歷了中國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後,日子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
可是子女無用,子孫又不爭氣,苦了一輩子的奶奶終究還是沒有享上福。
後來奶奶不慎從樓上摔下來摔斷了腰,現今一到陰雨天就疼;與兒媳爭吵的時候被推了一下,又摔成了腦震盪,做事時間久了便會有眩暈的感覺。
所以奶奶這一生都是苦的,很多事情我還不知道,我所瞭解的也只是冰山一角,我知道我的奶奶她一定還受了更多的苦,我想她也曾哭泣過,也曾抱怨過,她的苦楚她的苦難無人能與她分擔,這些都是她自己親身經歷的。
家破人散,親人逝世,一身病痛,我想大多數人都無法承受這些的,但奶奶承受住了,她不僅承受住了而且還活得好好的。
奶奶與我相知相伴十幾年,一直以來她的脾氣都是很好的,也是很愛我的,每每看到她慈眉善目的樣子,我都無法想象這樣一位樂觀的人她的一生卻是如此悽苦,而更讓人驚訝的是面對這一切她沒有抱怨,沒有喪失活下去的希望,而是活得越來越好。
真的,奶奶是我這一生最敬佩,最敬愛,也是最尊重的人。而今她已有八十多歲的高齡了,真的很害怕有一天她會悄然離去。想著她還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沒有看到我們這一代人的成長,我的心裡就一陣發苦。
有時也會恨上天何其不公,像奶奶如此好的人為何命運卻如此艱辛。但後面想想,奶奶這一生或許不算幸福,但因為有了我們她也十分的開心,只要我們都好好的,她便滿足了。老人家的願望其實就這麼簡單。
所以往後的日子裡我會珍惜與奶奶相處的時光,用真心去溫暖奶奶剩下的日子。餘生,願奶奶幸福安康,百歲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