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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美婦巧遇俊俏郎
明朝成化年間,在湖北襄陽的棗陽縣,住著一戶姓蔣的人家,主人公叫蔣德,字興哥。
父親叫蔣世澤,是兩廣一帶的生意人。母親呢,在他九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家裡邊也沒有兄弟姐妹,就他一個人。
雖說家裡邊人口少,但您要說家境情況,那他們家算是比較有錢的人家了。
自打母親去世之後,父親蔣世澤不忍心他一個人留在家,所以走南闖北的做生意就帶著他。
話說蔣興哥的姥爺,姓羅,也是個做生意的人。姥爺家主要是做珍珠,大生意。而且姥爺家做生意年頭可長了,四代人都遊走在兩廣地界上做生意。蔣世澤呢,做生意年頭短。所以這兩廣路上的熟人都知道他姥爺的名氣。為了方便大夥兒照顧,對外呢,就不說這是自己兒子,說是自己的侄子,羅德。
蔣興哥跟著父親做生意,也學了不少東西。加上對外都說是羅家的孩子,生意上的夥計們也都照顧。慢慢地,蔣興哥也能在生意上獨當一面了。父親蔣世澤見了,也是很欣慰。
轉眼間,蔣興哥這年可就十六歲了。蔣世澤常年在外奔波,偶然風寒也不重視,回到家就病倒了。家裡就爺倆,也沒個女人照顧。就這麼在家養病,約莫半年多吧,病情沒見好,反而越來越重,沒幾天,去世了。一家子就剩蔣興哥一個人了。
蔣興哥傷心吶,少年喪父可謂是人生一大不幸。可人已經死了,那就給父親操辦喪事唄。他家常年做生意,家裡有的是錢,喪事辦得自然也就很大。
喪事這就算辦完了,家裡邊就剩下蔣興哥一人,孤零零的。甭管怎麼著吧,日子還得過。而且為了讓家裡不那麼淒涼,有街坊四鄰給出主意,讓他趕緊娶個媳婦兒。
當地有一位姓王的人家,家裡邊仨閨女。媒人給說的這個,就是王家的小女兒。因為小女兒出生的日子是在七月初七,剛好是乞巧節。所以給這閨女起名三巧。
三巧人長得漂亮,上門說親的人不少,可都被拒絕了。蔣興哥呢,人長得白白淨淨,濃眉大眼,家裡邊也怪有錢。所以呢,王家就覺得這倆孩子合適。
經過媒人中間的撮合,兩家禮俗上的來往,倆孩子的婚事就算定下來了。倆人成婚的日子呢,是在次年完成的,因為父親剛去世,風俗上不允許。
轉過年來,倆人成親。洞房花燭夜,美妙時光自不必多說。
因為封建社會有守孝三年之說,這叫丁憂。所以倆人成婚後的這三年光景,什麼都沒做。家裡的生意也耽誤了不少。可這孝期三年一過,蔣興哥可就又該忙活自家的生意了。
夜裡就跟三巧商量,說即日啟程,三巧捨不得,哭起來挽留。到來兩口子感情好,蔣興哥也捨不得。因為這一趟出去,一來二去最少可又得在外邊呆兩年。
臨走時,蔣興哥給找了倆丫鬟,一個叫晴雲一個叫暖雪。倆丫鬟來了,給置辦酒席,為蔣興哥餞行。席上倆人是淚流滿面,互不捨得。
說歸說,留歸留。次日一早,蔣興哥出發了。只留得三巧和倆丫鬟在家。
他們家呢,在棗陽縣的大市街上,住在臨街的位置。因為家裡有錢,所以房子是前後兩進,都是兩層樓。前邊是丫鬟住,三巧住後邊房子,幾乎不上前邊來。
一轉眼,可就到了過年時候了。人家家裡頭人多,新年過得好不熱鬧。他們家呢,除了三巧,就是這倆丫鬟了。這個年過得是冷冷清清,沒有一點過年的氣息。
三巧不免就觸景傷情了,心裡難過。倆丫鬟也都能看出來,但是這種事情也沒辦法勸。你總不能說讓外人上家裡來過年吧,也不像話。仨人就這麼幹坐著,一夜過去了。
第二天可就是大年初一了,晴雲、暖雪倆丫鬟給出了個主意,“您要老在後邊房裡待著,可就憋屈。要不讓前邊樓上坐坐吧,咱們家對面有一家安徽人開的當鋪。平時人來人往的,人也多,也熱鬧,看看景兒也好。”
三巧經不起勸說,跟著倆丫鬟上前樓來了。推開上邊的窗戶,窗簾放下來,正好能看見當鋪門口發生的一切。您想啊,大年初一,大夥兒都把手裡的活兒撂下了,街市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仨人就這麼在樓上往下看,正巧,打街上走來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身著寶藍色的緞子衣裳,外邊還披了一件披風。小夥子長得精神,臉上也是乾乾淨淨,丹鳳眼,尖下巴。
這個年輕人不是本地人,從徽州新安來的,名叫陳商。也是一生意人,做糧食生意,販賣些個米麵大豆。棗陽縣也是他常常往來的一個生意點兒,每次在這一呆就是三五個月,半年以上。因為不是本地人,在這兒也沒自己的房子,所以就長住在不遠處的呂家老店裡邊。
三巧從上邊往下看,陳商從遠處過來,可就瞧見她了。這一看,可是把陳商的魂兒都給勾走了。心說:我在棗陽縣做生意這麼久,從未聽說有此佳人。
三巧見了這個年輕人,心裡是恍惚了,因為長相跟自個丈夫有點像。再仔細一看,不是,心裡頓時感到失落。吩咐倆丫鬟把窗戶關上,仨人下樓,回後院去了。
這一切可都被陳商看在眼裡了,看這仨人的裝扮就知道,這美人定是此處宅院的主母。雖說已是他人之妻,可憋不住自己心裡那個癢癢啊,晚上睡覺都睡不好。躺在床上想:這陽穀縣可是武大郎的老家呀。當年的金蓮,當年的西門大官人,當年的王婆。。。
這一思索,可是讓他找到了突破口。在大市街上有一個賣珠花的老太太,名薛婆婆。自己跟她認識,我就找她,興許在她的幫襯下,好事能成。
說著,陳商可就找到了薛婆婆家。“啪啪啪”敲門,薛婆婆把門給開開。見識陳商來了,趕緊給讓進屋裡坐著,寒暄幾句。客套話沒說完,就見陳商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薛婆婆表面上是推辭,心裡可是樂開了花。忙說:“大官人這是為何?可使不得,您有話但講無妨。”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先使銀子後說事,這也讓薛婆婆心裡有所牴觸。因為倆人平常沒什麼來往,突然掏出這麼多錢來,薛婆婆再喜歡,也得先知道他求自己的事兒能不能成啊。
陳商也怪不好意思的,擰巴了半天,才算把這話給說明白。求薛婆婆給成全美事。薛婆婆一聽:“這是好事兒啊,您就說您看上哪家的閨女了?”
陳商臉也不敢抬,臊著臉說:“大市街當鋪對面的女主。”
薛婆婆趕緊把銀子給推了回去,說那是蔣興哥家的娘子,拒絕了。可架不住陳商一再的加錢啊,比“加錢哥”週一圍還直接。三說五說之下,允諾了薛婆婆百兩黃金,這才算答應下來。
02、掩人耳目陳商入閨樓
轉過天來,薛婆婆提著籃子出來了,站在三巧樓下吆喝:“珠花嘍。”
這時候三巧帶著倆丫鬟也才來到前樓,開啟窗往下瞧,看見這個薛婆婆在底下賣珠花了。薛婆婆呢,有意,抬眼一看。衝著樓上三巧喊了一句:“喲,這不是三巧嘛,過年挺好的?今兒新到的珠花,您要不看看?”
都是一個街上的鄰居,三巧雖然不怎麼出門,可她也認識薛婆婆。那既然薛婆婆都搭話了,那就讓她上樓來看看吧。
倆丫鬟下去,把門給開開,薛婆婆提著籃子上到了二樓。上來之後,三巧招呼丫鬟給她沏茶。倆人就怎麼閒聊唄,一邊聊一邊在籃子裡翻,看看那件喜歡摘出來。
這個時候,陳商可沒閒著,就躲在對面當鋪門口往上瞧呢。薛婆婆呢,賣了個關子,說:“您瞧,我這年紀大了,一著急就給忘了。您先挑著,我有客人到家去,我去去就來,這籃子先放在您著。”沒等三巧搭話,薛婆婆轉身下樓出去了。
籃子是薛婆婆故意留在三巧哪兒的,就是為了方便第二次去。但是這一等,可就不是一會兒的工夫了,中間又停了一天,第三天,薛婆婆才去敲三巧的門。
這次可比之前順利的多了,因為有籃子在他們家呀。三巧接著薛婆婆上樓,倆人又聊上了。這次薛婆婆聊的話,可是直戳三巧的心窩子。說的是別人家的男人出去做生意,三年五載的不歸家,在外面左擁右抱,全然不顧家裡妻兒老小。
這一通話說完,三巧的眼淚“吧嗒吧嗒”就下來了。這哪裡是聊天呀,這就是給三巧心裡添堵啊。可這也是薛婆婆想要達到的目的。
一看三巧眼淚下來了,她這邊還假意的安慰。一來二去的,倆人的話就越來越多了。臨走時,還不忘從身上掏出幾件稀罕的珠花遞給她,說是送給三巧的,畢竟都是街里街坊,以後常走動就是。
自此之後,這薛婆婆可算是三巧門前的常客了,隔三差五的就往他們家跑。要不就給她送點好吃的,要不就給她講講街坊們的奇聞樂見。
三巧本就常束高閣,這些個事兒她哪裡聽說去呀。正好薛婆婆來給她講講,她這心情也就比之前好了很多,也巴不得薛婆婆天天住到家裡,跟她做個伴。
說來也怪,這幾天薛婆婆沒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直到七月初七這一天,王三巧的生日。薛婆婆來了,還給她帶了好些個禮物。多日不見,可是想念得不行。再加上今兒是她的生日,心裡那個開心吶,當天晚上就沒讓薛婆婆回去。給支了一張床,就跟三巧睡在一個屋裡,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能給講講故事,挺好。
這天是三巧生日,四個人湊齊了一桌,都坐在桌上吃飯聊天。這會兒薛婆婆說了:“您看這良辰美景的,咱娘幾個喝點酒吧。”說完,倆丫鬟把酒端上來,幾個人就一邊吃一邊喝,薛婆婆還給講故事。這讓三巧高興啊,生怕時間過得太快。
這頓飯吃的時間可是夠長,有一個多時辰。倆丫鬟平時也就負責伺候三巧穿衣飲食,平常沒這種待遇,倆人也跟著高興。這麼一來,三人可就喝多了。
薛婆婆讓倆丫鬟自己先回前院歇息,她把三巧扶上了後院二樓。然後再轉下來,收拾殘桌。就趁著這個機會,走到前院門口,把門給推開了,對著不遠處的一個角落擺了擺手。
為什麼呢?不遠處陳商跟哪兒蹲著呢,就等著一招呼了。眼瞧見薛婆婆跟自己擺手,陳商跟坐了飛機似的,一溜煙兒就來到了跟前。您想啊,這都半年多了,朝思暮想的,可能都憋壞了。
薛婆婆跟他說:“你呢,先別急,反正半年多都過去了,先在一樓的角落裡等著。我一會兒叫你的時候,你再上去,三巧就在二樓歇息。”
說完,薛婆婆上二樓了。這會兒三巧喝得挺多,腦袋暈暈乎乎的,但是還沒睡意。聽薛婆婆上樓躺下了,倆人又閒聊起來了。這一次聊得可跟前面不一樣,說的是薛婆婆年輕時的風流事。其實就是給後面的事兒做個鋪墊,讓三巧覺得這種事情正常。
倆人聊了好一會兒,薛婆婆見燈滅了,起身要去點燈,打二樓就下來了。躲在旮旯裡的陳商上前問:“怎麼樣?好了嗎?”
這薛婆婆也沒言語,揮了揮手,陳商領會,悄悄地抹上了二樓。這一切就那麼順理成章,陳商美事得逞。
次日早上日上三竿了,來人才起來。薛婆婆也夠意思,一個人在外面睡了一晚上。
起來之後三巧那個後悔啊,可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了。薛婆婆從外邊進來,一個勁勸三巧。這才讓三巧把心給放下來。
打這天以後,陳商是見天的來。倆丫鬟呢,也就知道了這件事。畢竟自己是丫鬟,也管不了主子那麼多。陳商為了堵住兩人的嘴,也給了倆人不少銀子,丫鬟們也就把他當成了自己人。自此幾個人就跟一家子似的,和和美美地過上了。
眨眼間,這麼不像話的一家子,就過了好幾個月了。陳商跟三巧倆人那點事就不用多說了,但是自打大年初一到此,近一年的時間裡,陳商是什麼生意都沒做。
這天,陳商找到三巧跟她說:“娘子啊,我在此地呆了這麼長時間了,什麼正事都沒做,之前的生意還得做,所以我打算外出做生意去。”
他這幾句話,一下就把王三巧拉回到了兩年前。因為蔣興哥之前走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一走就沒回來。三巧心裡不樂意,但也攔不住啊。臨走的時候,三巧給陳商送了件寶貝,珍珠汗衫。說你把這件珍珠汗衫穿上,就如同我在你身邊一樣。
說到這兒,咱們不得不說,王三巧心可真大。珍珠汗衫可不是一件簡單的衣裳,是蔣興哥姥爺當年做生意的時候,把最好的珍珠挑出來,織了這麼一件衣裳。夏天穿上身上透涼,是蔣家的傳家寶。
後來姥爺把珍珠汗衫傳給了蔣興哥,蔣興哥捨不得穿,出門做生意也不會把它帶在身上,就放在家裡了。沒承想,王三巧今日竟將它轉送給了自己的情郎。
陳商把這件珍珠汗衫穿在身上,晝夜不脫。即刻,陳商歸置好行李,出了棗陽縣,做生意去了。
03、事有巧合蔣興哥怒寫休書
話說,陳商打棗陽縣出來以後,也是輾轉各地做生意。好幾個月過去了,這一站,就來到了蘇州。
在當時來說,廣大客商們會在蘇州轉站。俗話說:無巧不成書。事情就是那麼巧,陳商在蘇州的這段日子裡,他碰上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蔣興哥。
有一天倆人都在客棧裡吃飯,湊到了同一桌上。桌上的幾位各自介紹,其中蔣興哥就說了,自己是襄陽人。陳商一聽,襄陽他熟啊,自己相好的就在襄陽啊。再一問,襄陽哪裡?棗陽縣人。這就更熟了呀,不由得倆人越來越聊得來。
列位,您要說這倆人有沒有通姓名,通了。蔣興哥在外說的是叫羅德,而不是蔣德。他但凡要說自己叫蔣德,恐怕當時陳商就得尥蹶子逃跑。陳商呢,是後來才到的棗陽縣。所以倆人壓根就沒什麼交往。
你要說這個時候陳商跟蔣興哥說三巧的事,那還是不存在的,他沒傻到那個份兒上。但是當時正值五月份,天氣炎熱,讓他露出破綻的,正是那件珍珠汗衫。
因為倆人在蘇州都住在同一個客棧裡頭,而且在這個地方呆的時間也挺長。倆人成天白天晚上見面,免不了就成了好友。到後來倆人無話不談。
這一天,天氣是格外悶熱。傍晚時分,倆人都各自忙完生意,回到了客棧。倆人照常坐在桌上喝酒聊閒天,說著說著,陳商嫌悶熱,可就把外面這件衣裳給脫了。裡面穿著的珍珠汗衫露了出來,蔣興哥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時候的陳商可沒主意那麼多,珍珠汗衫露出來的同時,還向蔣興哥炫耀:“您看我這個珍珠汗衫,精美,價值連城,夏天穿上透涼。”
再看蔣興哥,魂都嚇出來了。這跟自己家的寶貝一樣呀。但是不敢明說啊,腦子一轉,就想從他嘴裡套一套,看他這件汗衫是如何得來的。因為你保不齊人家家裡也有這麼一件,或者自己家遭了賊了,轉到了他這兒也有可能。所以蔣興哥沒衝動,得問清楚。
蔣興哥先是讚揚了幾句,然後又問:“敢問兄臺,您這件寶貝是家傳之物,還是偶然得之?”
陳商呢,只知道他叫羅德,便把如何三巧的事盡數講了一番。明言,這是自己情人相贈。蔣興哥聽了氣得差點沒吐出血來,可此時此刻還得憋著。
飯局草草結束,一夜無言。次日一早,蔣興哥招呼夥計,收拾東西回家。本來還有一站要去,這時候的蔣興哥歸心似箭,早就沒了做生意的心思。而且本來打算走旱路回去的蔣興哥,結果臨時改成了走水路,因為走水路更快。
正在將要啟程時,打遠處跑來一人。陳商過來了,手裡拿著一封信。幹嘛呢?得知蔣興哥要回棗陽縣,想讓他幫忙捎點東西給自己的情人。蔣興哥強壓怒火,接過來一看,一封信一個簪子。也沒多說話,船出發了。
船行至將半,蔣興哥把這封信拆開了。本就惱火,看了信中的內容後,更是讓他怒火攻心。沒等把信看完,兩下把信撕碎扔進了河裡。又看看旁邊的簪子,上等羊脂玉簪。三兩下撅折了,也扔進了河裡。
剛扔完,心裡後悔了。簪子跟信都是證據呀,這一扔可不就後悔了麼。但甭管怎麼說,這件事已是事實,跑是跑不了了,沒有證據一樣要解決。
一天一夜過去,蔣興哥駕船回到了家。招呼夥計先別收拾東西,自己隻身回家去了。敲開門進到後院,三巧從二樓下來。這時候的三巧心虛啊,也不敢跟蔣興哥多說話。蔣興哥也沒多看她一眼,說了句晚上不在家住,轉頭就出去了。
出來以後,又回到了船上。喊夥計給準備了筆墨,寫下休書一封。雖說休書已成,可沒把原因寫在上邊。這就不得不稱讚蔣興哥這個人了,事到如今,還給三巧留了臉面。
這人心裡要是有事,可就坐立不安了。坐在船上也不知道幹嘛,起身又回去了。二次回到家中,跟三巧說:“你家裡邊來信了,說是你父母生病,讓你趕回去。”說完安排人給準備轎子,當天晚上就把三巧送了回去。走的時候還不忘把信遞給了夥計,囑咐他把信交給岳父。
三巧前腳離家,蔣興哥後腳便令人把晴雲暖雪倆丫鬟吊了起來,逼問家裡發生的事兒。倆丫鬟哪裡受得了這個罪,三說五說,把陳商的事情講了出來。蔣興哥聽完氣都背過去了。
聽著倆人說完之後,蔣興哥依舊手下留情,只是讓手下夥計把這倆丫鬟賣了。為什麼說手下留情呢?那個時候的丫鬟僕人命賤,主家買過來,那你這命都是主家的。打死也就打死了,所以說再賣到其他地方,就算手下留情了。
收拾完家裡的丫鬟以後,蔣興哥帶著一幫夥計出門奔東巷口去了。來到薛婆婆門前,一看,門鎖著呢,家裡沒人。蔣興哥一聲“拆”,眾人三下五除二,頃刻間把房子夷為平地。這還不算,安排馬車把磚瓦木料全收拾走。外人來一看,還以為這裡本來就沒房子呢。就是收拾得這麼幹淨。
忙完了外面又轉回來,吩咐人,把所有王三巧的衣服用品,盡數收拾起來裝箱。大大小小裝了十六個箱子,全貼上封條,掛上鎖。
這邊呢,三巧回到家,見父母都沒事,心裡正納悶兒呢。夥計進來把信遞上去,王老爺子拆開一看,是蔣興哥的一封休書。但是信上沒說因為什麼,老爺子一著急找蔣興哥去了。蔣興哥也沒好意思把實情說出來,就教他回去問問三巧珍珠汗衫可在。若在,那就繼續過日子,若不在,這樣吧。
哪裡還有什麼珍珠汗衫啊,早就送給情郎了呀。回到家問了問,這才明白其中的原由。三巧心裡跟明鏡似的,覺著自己沒臉活了,要上吊。老兩口攔著,這才沒尋成短見。
過了些日子,蔣興哥把三巧留下來的東西也都給抬回來了。三巧呢,心情也平復了一些。這才又託人打聽,找個人嫁出去吧。問來問去,還真打聽到了一家,是廣東朝陽縣的知縣,叫吳傑。經介紹,王三巧給這個知縣老爺當了一房小妾。
04、陳商喪命情男意女得福報
話分兩頭,蔣興哥忙活完了他那邊的事兒,可就該說說陳商這邊了。
陳商打蘇州做完生意,也就回到了他的老家,徽州。但是他整個人就跟沒了魂兒似的,人在家裡留,心可不在家裡呆。整天就在家裡想念王三巧,連家裡的髮妻平氏,也不拿正眼看。
平氏善良,見丈夫整日裡心情不佳,上前問問吧。可誰知道這陳商就跟著了魔一樣,見誰都發火。家人都沒辦法。但見陳商每日把身上的珍珠衫給脫下來,望著感嘆,嘴裡唸叨著三巧的名字。
有一天呢,平氏趁陳商出門的工夫,進來收拾房間,看見這件珍珠衫了。心想:估計都是這件衣裳給害的,把它給藏起來,興許陳商能好一點。說著,就找了一包袱包上,藏起來了。
沒想到陳商回來後發現珍珠衫不見了,怒而不止。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趕赴襄陽去見三巧。臨出門的時候,平氏追上來問他:“你這是去哪兒?何時回來?”
陳商根本沒有正經說話的心情,怒吼著說:“我在這個家呆不住,我走,而且我死在外頭,也不回來了。”
說完,陳商摔門而去。這一趟出門,也不為做生意,就是專程趕赴襄陽,會情人去。哪知道路上出了一檔子事故,距離襄陽三百里左右的地方,陳商遇上劫匪了。隨身帶的錢財全被搶了,就連陳商身上穿的衣裳,也給扒走了。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陳商被搶了個精光,還趕上了夜裡下雨。他渾身上下就穿了兩件內衣,這麼一來就病倒了。
因為距離襄陽還有挺遠的路,他這一路強努著往前走,等到了襄陽的時候,身體已經病得很嚴重了。不過最終還是到了之前住的呂家老店,只是在呂家老店住了沒多長時間,就一命嗚呼了。
您別看這陳商在棗陽縣做生意那麼久了,真要是死在了這兒,沒人願意出手管。再說了,古時候都講究落葉歸根。屍首還得讓老家來人處理不是。
最後還是呂家老店的夥計依稀記得陳商的老家地址,趕緊給老家那邊去了信兒。平氏帶上錢,還背上那件珍珠汗衫,跟著家裡的老夥計陳旺趕往襄陽而來。
等趕到了棗陽縣,見了陳商的屍體,平氏是哭得肝腸寸斷啊。可人死不能復生,還是得趕緊準備準備下葬才是。呂家掌櫃見陳商家裡來了人,也忙前忙後地拾掇,給陳商辦理後事。
等一切後事處理妥當,這個呂家掌櫃琢磨。平氏長得還挺好看,家裡男人也死了,不行就給自己兒子說說,給自己當兒媳婦吧。平氏一聽說他們家兒子是個傻子,當即回絕了。
呂家掌櫃見狀,攛掇他們家老夥計陳旺。“你們家陳商現在已經不在了,只剩下這麼個少奶奶,以後你的日子也不好過了,說不準以後都沒法給你開工錢,還是早點走吧。”
陳旺聽了這話,仔細想了想,覺得也有些道理。當天晚上趁著平氏不注意,把她帶出來的所有錢財都劫走了。但是陳旺在偷的時候,只知道銀子銀票,可不知道珍珠汗衫值錢。所以就把珍珠汗衫留了下來。
等平氏發現時,陳旺早就遠走高飛了。把她一個人留在了呂家老店。雖說呂家老店前面也幫著她把陳商的後事給處理了,可欠下的店錢還沒結。這可怎麼弄啊,平氏舉目無親,傷心痛哭。
呂家老店的隔壁,有個鄰居張七嫂。聽說了平氏的遭遇,很是同情她。跟她出了個主意:“你看你現在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家裡男人也死了,現在也回不去,不如就在此地找個婆家,好好過日子得了。”
平氏一開始還想反駁,可想了想自己的情況,也就同意了,說:“除了不能像呂家那種傻兒子,其他都行。”
你以為張七嫂給介紹的是誰?正是蔣興哥。
蔣興哥見了平氏的模樣,也挺滿意。趕緊拿錢把平氏從呂家老店贖回來,用轎子把她抬進了家裡。就這樣,倆人恩愛地走到了一起。
平氏感激蔣興哥,說:“我沒什麼能報答的東西給你,全部家當就只剩下這件珍珠汗衫了,如今就送給夫君吧。”
珍珠汗衫兜兜轉轉一圈,又回到了蔣興哥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