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湯

“奶奶，我回來了”。這個時候我那滿是慈祥的奶奶總是從灶臺上端來一碗菠菜蛋湯，遞到我的手裡，菠菜葉碧綠的、菜根紅紅的，和著金黃的雞蛋，看著就知道這一晚蛋湯來之不易，濃縮著滾燙的祖孫情，接過碗看著騰起的嫋嫋熱氣，聞著一縷縷清香，三下五除二我就吃個碗底朝天，慢點，慢點，奶奶心疼的說道，當我抬起頭時，奶奶那滿是褶子年輪裡都洋溢著和藹的微笑，我知道，那時的我，奶奶就是我的一片天。

我小時候是奶奶帶著長大的，記事起，我晚上和奶奶在老屋睡覺，每當夜幕降臨，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做完作業，奶奶像是變戲法一樣，總是從一個散發著古老氣息的衣櫃中拿出或糖或香蕉、桔子等水果零食，我呢，總是嚥著口水等這一神聖時刻，要知道，在80年代，這種零食可都是稀罕物，當年我們的水果就是山上、田野中的野酸棗、草莖、野葡萄一類，實在嘴饞就到村人種的地裡摘還未成熟的西紅柿、黃瓜一類來，這個也是冒著被人追到家裡討債的風險，看到奶奶拿出的高階貨，那還不是眼放綠光，這也是我姥姥在蕪湖回家給奶奶的，很少的幾個，奶奶捨不得吃，留著給我，那種滋味現在想來也是別有一番美美愛意湧上心頭。

年少時的我很調皮，總是到處闖禍，每當犯了錯誤，我媽往往是一頓臭打，這時奶奶總是挺身而出，把我拉到她的懷裡，護著我，有時難免不巧落上幾棍子，也從來沒有怨言，事後，奶奶總是和藹的對我說，你媽也不容易，要學好，簡單的三言兩語現在想來也是感慨萬分。都說環境能影響人，也確實如此，正因為奶奶這種無微不至的關心，在我的心靈上鍍上一層感恩的漣漪，在成長的路上每當遇上坎坷，總能有貴人相助，想必這就是知道感恩所帶來的回報吧。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是從小學升到初中，學校離家約有13公里，初一上學時從家門口沙場做順風車到鎮上，在走段時間就到學校，每個週五回家可就苦了，從鎮上走回家往往都是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尤其是冬天，鄉間一段山路樹木蔥翠，散落的空間裡到處都是墳塋，漆黑的晚上，獨自走在路上，已是恐懼的心臟都提到嗓子眼了，一般我是和同村的小夥伴一道，如果哪天落單了，那真是欲哭無淚，只期盼著爺爺或者爸爸能在上山坡地方等我，有時真想不到，我爸還真來接我，一看到家人，真是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記得那時一回家第一時間就去看奶奶，從書本中拿出我從鎮上精心選的小零食，要知道這個可是我從一週一塊錢的伙食費中省出來。每到週五中午下課後，我三扒兩扒就吃過飯，從西山驛中學步走到鎮子中心，哪裡有商店賣瓜子、零散，每每在邊上選擇都是半天，有時是一個香梨、有時是幾兩瓜子，記得奶奶特別喜歡吃奶油瓜子，選好付錢後，我把用一週積攢的零花錢換的寶貝緊緊的揣在懷裡，彷彿看到奶奶站在老屋門口迎著我在微笑。

在初二的那一年，應該是上學期，村裡的夥伴到中學來找我，從課堂喊出去後，他和我說，你奶奶老了，我當時也不知道什麼叫老了，就和弟弟一道從中學趕回家，走到沙塘大埂上，看到家裡圍著一圈人，聽到姥姥和家人的哭泣，一下就明白了，原來是我最親愛的奶奶已駕鶴仙去了，辦完後事，望著空空房間，彷彿是生命中丟掉了什麼貴重的東西，那種親切的話語，諄諄的教誨已化為一種品德深深的鐫刻在我的腦海中，受益終身。

都說人生是一場苦旅，我們都是在一輛快速奔跑的列車上疾馳，不管窗外的風景如何美麗，到站就要下車，看著至親的人慢慢老去，真是感宇宙之無窮，嘆盈虛之有數。

到了這個年紀，看著滾滾紅塵，真應該珍惜當下，感恩生活中的每一個恩賜，哪怕是一碗平凡的湯，就像奶奶做的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