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Lesley小姐：

生日快樂，雖然我已經遲到了。

我不想拿“忙碌”當成忘記的藉口，可我最近真的太忙了。這是開學的第三週，我已經稍稍從最初的忙碌鍾抽開了身，可我不得不承認，每一個星期都像是打仗，每天出現在面前是“傾巢而出”的敵人。

我理所當然地忘記了很多事。每天下班回到家，都會不出意料地發現自己又忘記帶東西了，不是語文書，就是備課本，又或者是打算抽空批完的試卷，有時候好不容易記起把試卷揹回來了，可夜間一忙，試卷又原原本本地跟著我回到學校。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這已經是我當教師的第三年了，我的第一批學生已經上五年級了，而我又重新帶了一批三年級。記得從前，你常說對待一份工作的熱情延續不過一年，我從前是認同的，在北京，在上海，我的工作都不曾超過一年。

不得不興奮地告訴你，我很喜歡教師這份行業。我會在開學前早早地準備好相關的材料，我會期待見到每一個新的舊的學生。我喜歡面對著四五十個不同的學生，他們性格各異，腦袋瓜子裡有著無數新奇的想法；我喜歡批改學生寫的作文，筆觸幼稚，卻洋溢著無法磨滅的童趣……所以，多年前認同的你的觀點，在時間的驗證下，我怕是要推翻了。

當然，未來發生的事，我無法得知。人生，本無定數，它也許會在某一個瞬間發生改變，我能做的是感受當下，同時做好迎接這種改變的準備。

想起去年準備跟你去臺灣，我查攻略，找民宿，預料過多多少少的困難，可從未預想過國家政策的變化，當朋友陸續的訊息發到我的眼前時，我忽然感覺到，有些東西正在慢慢地發生改變。這種改變，從宏觀角度，或許是有跡可循的，但那一刻，內心還是有些許震撼。由此，我聯想到每一個普通人的人生，是不是也會經歷著龐大的或細小的變動。

這個話題，是沉重的，我思索到一半，就放棄了。

實不相瞞，這幾年，我正在慢慢學會一樣強大的本領——放棄。我放棄記錄這個世界的不好，記得跟你說過，我剛當老師那會兒，曾經遭遇過家長的“圍攻”，自己一個人哭得稀里嘩啦，記恨了一段時間，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我放棄思考那些想不明白的難題了，關於人際關係，關於職業成長，關於生活感情，總會有深奧的難懂的部分，我時常想一會兒就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時間會幫茫茫世界中的普通人解決；我放棄了爭辯，我放棄了抵抗，我放棄了許許多多……

幸好，我是糾結的，我常常問自己，這樣的放棄好嗎？可惜的是，我始終得不到答案。人這一生，問過自己許多問題，可自己從不是問題的解答者。很久之前，我被告知自己的魅力在於愛憎分明的能力，在於倔強的脾氣，在於樂觀的心態。魅力這東西，一生難得，我自然捨不得放棄。

Lesley，你有沒有放棄的東西？如今回想起，是會覺得有所成長，又或者懊悔不已呢？這樣的問題，實在太深奧了，對不對？可我們就這樣經歷或見證著彼此人生中得到或放棄的片刻，倒也把這漫長的人生濃縮成了一段一段可與人分享，與人傾訴的經歷。

這會兒，是深夜了，我一邊放著電視劇，一邊給你寫信。房間的門開著，遠遠地望見廁所開著的燈，透過磨砂的玻璃，昏昏黃黃的，這大概就是一扇通往未來的門吧，我們永遠看不到未來的模樣，可卻永遠地嚮往著，渴望著看清它。

不知道往後的我們，經歷過無數個生日的我們，變老的我們，會不會有一天失去了看清那扇門的興趣，只想把當下短暫的日子，過得冗長？誰知道呢，也許我吧，看開啟那扇門太難了，就不假思索地放棄了吧。

但願，我不會放棄每一年給你寫信的習慣。

2020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