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兩天在體驗真實的腦子進水:洗澡後耳朵裡水沒倒出來……得了急性中耳炎。不算什麼事,就是經常要歪著頭滴藥水,顯得腦子更不好的樣子。
朋友轉給我一則情感問答的時候,我就這麼歪著腦袋斜在椅子上。
問題很簡單,一個女生說自己男朋友喝醉情況下對自己破口大罵,清醒以後又道歉求原諒。女孩一邊自陳被傷透了心,一邊猶豫著,要不要再相信他一次。
情感導師把這稱之為“過山車式的情緒體驗”,說這非常容易上癮,因為“並不是每個女孩都有機會經歷這種抓馬偶像劇女主的人生”。
那為什麼——我一會辱罵前男友一會又說還喜歡他,前男友就不會上癮?
為什麼這一招感覺只對女的有用?
我歪著腦袋打字:因為女的對感情的需求度比較高吧?
打到一半又刪掉,因為我覺得——或許我們不是天生這樣的,並不是生理結構導致我們更“渴求”愛情,我們是被教唆成這樣的。
前兩天看美劇《早間新聞》(The Morning Show),詹妮弗安妮斯頓主演,講的是一對早間新聞主持搭檔,因為男主持在METOO運動中被爆職場性騷擾,連帶著女主持的合同也岌岌可危,電視臺猶豫要不要把他倆一起換掉。
劇不怎麼好看,但有個細節很戳心。
暴雨夜,安妮斯頓偷摸潛進男搭檔家裡,質問他說,天底下有那麼多女人願意跟你亂搞,你為什麼非要搞節目組同事?
男搭檔覺得她是在吃醋,因為他倆也睡過。
安妮斯頓被氣到要把頭埋進臂彎裡整頓情緒,然後她頭髮糟亂、眼神銳利地跟這個自大的、覺得所有女人都只被情慾支配的男搭檔說:“我為了這個節目付出了一切,失去了過正常生活的機會……”
我懷疑所有不想輕易放棄職場的女性看到這句臺詞,都會心有慼慼。
我已經算是在一個相對平等的性別環境下長大的,但這兩年,捫心自問,如果我將來要有小孩,我也希望是男孩子。不為別的,我覺得男性要做的選擇題比女性少很多。
對男性來說,事業的成功就意味著擇偶面的不斷擴張,事業的成就跟婚戀砝碼的疊加幾乎是同步的。
因為世俗預設的,男性在家庭裡的貢獻,主要就是給予物質支撐。
而對女性來說——你常常得選一邊。
烘焙、素描、插花、學英語、打高爾夫、度假、健身……
這些“愛好”無疑都是通往“高攀之路”的。
這些“愛好”的另一個共同點,是真的只有不上班的人才能搞這些。
就像總裁夫人董花花拍健身vlog,生育了兩個孩子的她身材纖瘦不輸明星,做普拉提的姿勢也標準優美,我真的一秒不落地看完。
但你我也都知道,要練成這樣,最重要的不是自律,而是閒。
很多年前看到過一個段子:
認識一個靠譜的優質單身漢終於訂婚了。拿下他的姑娘每早六點起來打一個小時網球、九點出門上班,過了下午五點什麼都不吃,晚上先遊一個小時泳然後回家看各種經史子集原版著作,特別自律,內外兼修成一個潛伏在投行的內衣模特。
可能世上真的有這麼內驅力強勁的女人,但……如果我是同事,會深深懷疑對方只是把這份工作當成鍍金,畢竟投行美女聽起來比普通美女更稀少昂貴。
這種氛圍,影視劇內外倒都是一致的。
國產劇裡現在會出現職場女性了,但我覺得職場戲懸不懸浮是另一回事,最讓我覺得不舒服的是——常常寫女主角的能幹,寫她的成就,寫她的強硬不服輸,最後只是為了解釋她為什麼被男主角愛上。
彷彿這些特質都只是為了被愛。
這跟從前傻白甜女主角因為懵懵懂懂把咖啡潑到總裁襯衫上於是被一見鍾情,沒什麼根本區別,只不過是觀眾現在慕強,所以換了一種女主人設而已。
本質上都是服從於男性凝視。
這種對男性的不自覺討好還滲透在方方面面:
《三十而已》裡,林有有前半段還蠻有意思的,一個有活力的,不用那麼美,只要看起來不那麼會花錢的年輕姑娘,只要願意,是很容易讓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動心的。
到了後半段,就有種編劇要把她樹成靶子的意思了。
事實上,常規橋段是中年已婚男性用工作之便勾搭年輕女孩最後給對方一點隨意的不割肉的好處然後迴歸家庭。
《早間新聞》裡已經開始很細緻地探討“METOO”運動,包括有沒有矯枉過正、有權勢的男性並沒有脅迫對方而是引誘年輕女孩……算不算ME TOO的一部分?在這個聲勢浩大的運動中,有沒有人趁機報復或者裹挾了別的目的?
而國產劇裡,男性出軌仍然只停留在“把第三者寫得十惡不赦”的階段。
不是說不能寫出軌不能寫家長裡短,而是……這種描寫太表面太落伍了,被現實甩在了後面。
在《早間新聞》裡,安妮斯頓演的女主持每天凌晨三點起床化妝準備節目,跟丈夫分居,日常溝通方式是咆哮,她對她的事業顯然比對家庭上心多了。
英劇《公關》(Flack)裡,公關公司女老闆對正在懷孕的女兒說:他回去工作,你在家照顧孩子,似乎有點不公平?
女兒說媽媽,我迫不及待想照顧寶寶,世上還是有人喜歡照顧自己的孩子的。
這種把事業放在家庭前面的女性,在國產劇裡很難出現,在我們的連續劇裡,女性通常不被塑造得太有攻擊性,《三十而已》裡出現了勝負心很強的顧佳和渴望透過婚姻實現階層躍升又礙於從小受到的教育有些遮遮掩掩給自己加了很多枷鎖的王漫妮,已經屬於進步。
把所有的責任一股腦推給編劇,是省力卻偷懶的辦法。
首先有審查制度這個房間裡的大象,在規定“離婚有冷靜期”的當下,塑造把實現自我價值放在最前面的六親不認的女主角有風險。
我覺得生活本身比劇更重要。
你看到的劇裡或許還只有這些,但生活可以不止這些。
我不認為女性活在世上的最終目的,就是被一個男人(或者好幾個男人吧)愛。這個考核標準有點太主觀了,彷彿我一生存在意義只在於一個人看我的眼神裡有沒有愛,這太被動了,被動到讓我覺得不安全。
我覺得過分強調“愛對於女性的重大意義”類似於一種欺詐,我怎麼沒聽說過哪個男的因為離了婚或者終身未婚或者家庭不美滿所以覺得自己“很失敗”的。
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看劉瑜的隨筆,她提到了《傷痕》裡的這句歌詞:讓人失望的雖然是愛情本身,但是不要只是因為你是女人。
很多年這麼過去了,我也有過為愛情沮喪、崩潰甚至失心瘋的時候,我也有過來來回回受困於對方到底愛不愛我這個命題的時候,但……事到如今,我覺得情愛也不過是一個很小的舞臺,拿它當戰場,是有點浪費你我了。
就像李宗盛老喜歡給林憶蓮寫一些很都市怨婦的詞,但人家明明不是。
兩個人年紀差得不多,就八歲,但李宗盛已經自嘲是Dirty Old Man,林憶蓮還是很清爽。
拿情愛當主戰場,真的有點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