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嬸死後,婆婆大哭了一場,唸叨了很多我們平時並不知道的話,之後,就很少再說話,只是他的小腦萎縮越發的嚴重了,那些過去的記憶他大抵並不記得多少,也正因為這樣,歷經了生活太多的變故,她整個人看上去並無半點憂傷,一個人,雖年近90歲,但也能自己洗衣煮飯,這也許是老天對她最大的眷顧吧!
說堂嬸婆婆愚昧是不為過的,從她年輕的時候,我有記憶起,這個我叫做大奶奶的女人,就不太喜歡自己的婆婆,那時候他的丈夫也是脾氣不好,家裡兩個兒子都需要娶妻蓋房,這在農村壓力還是挺大的,所心對家裡只能吃閒飯的媽總是覺得多餘的,只要稍有不順心,就是一頓吵嚷,我們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老不死的”,那時候,大奶奶是說得聽他的丈夫的,但她從不幫忙說一句好話,每次都漠視他的丈夫對母親的漫罵。或許那個時候的她,從沒想到自己也能活得這多久吧。
直到後來,她婆婆或許是在又一次漫罵後吧,也許有別的原因,我不得而知,反正老人是跳井淹死的,那天放學,井沿上還放著老人脫下來放在井沿上的鞋,從她家大門口到坡坎下的井邊有一道坐著挪過去衣服磨平了地上的土跡留下的長長的印痕,那雙鞋,那道印,在我成年後的夢裡偶爾還會出現,每一次都會讓我想起這個不是滋味的記憶,或許談不上憤怒吧,但我是從小就瞅不起他們的,以致於我長大後也不去他家裡串門。
婆婆走後,大奶奶成了家裡真正的婆婆,但他卻並不會當婆婆,大兒子分家另過,除了當初娶兒媳婦必須要的東西,其他的一毛錢都不肯分給大兒子,因為小兒子當時是和老人不分家的,也就是從分家那天起,就默認了小兒子才是一家人。這也為她悲情的一生墳下了伏筆。
本以為歡天喜地的日子,卻因為小兒子的不育症與大奶奶的封建思想打成了死結,本來大兒子家裡生了三個兒子的,可以說大奶奶不缺孫子的,但她就是固執的認為,小兒子生了兒子,才是他家的香火,也就鬼使神差地揹著小兒子,和小媳串通好,有了那一雙後來夭折了的孫子孫女,那段時間,大奶奶是歡天喜地的,在外人面前逢人就誇他的這對孫子孫女,彷彿就真的是他的親生孫兒,所以在那麼多年裡,像我這樣不常回老家的,大多是不知道內情的。
但大奶奶沒有料到,在外人面前挺起的腰桿卻毀了小兒子的家,小兒子比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就開始了他常年不肯回家的漂泊生活,剛開始的時候,兒媳因為有一雙兒女,大奶奶也主動承擔家裡照顧孩子、操持家務的事,所以還算相安無事,後來,兩個孩子相繼夭折,大爺爺也得了怪病死了。大奶奶的日子就開始過得越發艱難了。
這裡說一下,大爺爺的病在當時的農村的確是怪的,按現在的說法,應該叫做“口癌”吧,反正當時鄉里的醫院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疹斷,大夥只知道他最後是嘴周都爛得不成樣子,什麼都吃不了,與其說是病死的,倒不如說是餓死的。於是人們都在背地裡竊竊私語,說是年輕的時候罵娘,遭了報應的。
說回正題上來,大奶奶的兒媳,也就是我堂嬸,在兩個孩子都過世後,開始各種臉色給大奶奶看,每天都各種吵,我們不知道究竟,但我想,大概是報怨大奶奶年經時候替她做的選擇,落得個丈夫不歸,兒女全無的下場,現在家裡剩下她們兩個老婆子,日子沒辦法過了等等。大奶奶不是想辦法去聯絡勸說兒子,或許是勸不得吧,卻又再一次動了歪腦筋,走了更荒唐的一步路。
大奶奶是有一個殘疾的女兒的,身體倒很壯實,就是說不了話,屬於那種半啞的人,當時農村人窮的多,好歹也嫁給了本村一個又窮又懶的人。婚後也生了兒女的,但一直對她也不冷不熱的,畢竟人家是正常人,總會覺得娶個這樣的媳婦多少委屈的,尤其是後來,勤快的啞姑把日子過得好起來,他但更覺得委屈了。恰逢這個時候,大奶奶總去找他的這個姑爺來家裡幫忙,再後來,就很長一段時間,姑爺都住在她家裡不肯回自己的家,直到後來,堂嬸得了重病,他才回了自己的家。女兒也因此,一直不肯不回孃家。
現在,偌大的一個家裡,就剩下大奶奶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有兒有女,算不得五保戶,但逢年過節,沒有一個人回家,他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空巢老人。但回顧他的一生,哪一步路不是愚昧無知甚至荒唐的。
過去的終將過去,或許連她本人也不曾記得了吧。